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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科德利埃俱乐部(上)

    第八章科德利埃俱乐部(上)

    雅各宾派俱乐部与科德利埃俱乐部是法国大革—命时代最出名的两个俱乐部,前者将在2年内逐步制约83个省,2500万法兰西民众;与此同时,后者将通过两次起义,最终统治48个(街)区和60万巴黎人民。

    科德利埃俱乐部坐落于科德利埃大街上的科德利埃修道院。去年11月,巴黎公社依据制宪会议颁布的“八月法令”精神,出台一道限制教会的规定:但凡不以普及教育、慈善救济为己任的修道院,务必在1790年1月1日之前关停并转。只为上帝服务的科德利埃修道院不久被查封,为数不多的几个教士被国民自卫军强制赶出。

    1790年1月底,科德利埃区同法兰西剧院区合并,为消除或是淡化来自巴黎市政厅的种种敌意,一贯高调行事的丹东采取以退为进的策略,主动放弃该区的区主席一职,而将其目标定在巴黎公社总委员会,一心想成为明年巴黎市长或检察官的候选人。

    基于此,丹东需要联合与发展大批志同道合的同志,最终选择了废弃的科德利埃修道院,作为训练团结科德利埃人的竞技场。

    可惜,丹东严重低估了巴伊、拉法耶特等人对他仇恨,大部分自由派贵族认定去年10月煽动饥饿妇女进军凡尔赛,疯狂冲击王后寝宫,杀害多名宫廷侍卫的一切暴力事件的幕后黑手,就是马拉和丹东二人。

    所以在4月的公社总委员会的选举中,一贯极度自信的丹东第一次落选了。

    ……

    从安德鲁的住所步行到科德利埃俱乐部路只需一刻钟。

    与巴黎的大部分街区一样,这里的街道上肮脏不堪,各种垃圾废物被人随意丢弃,疾驰的四轮马车与沿街吆喝声的卖货郎惊险的擦身而过。在午后与黄昏前的时间段,成年男子大都上工去了,留下家里的老人蹲着门前咳嗽,妇女们则拖着沾满黄泥巴的裙子在忙家务活,孩子们几乎都光着屁股在泥地奔跑嬉戏。

    拐入科德利埃大街时,安德鲁听后背后有人在叫唤自己名字,他转过头来,发现是熟人,那是路易斯—拉扎尔—奥什。

    这位身材高大,相貌不凡的年轻士兵依然身穿白色马裤,黑色长筒靴,束有白色武装带的蓝色制服,只是胸前的百合花(王室禁卫军),变成三角帽上的红白蓝三色大帽徽(国民自卫军)。

    安德鲁微笑着与走上前的奥什亲切拥抱一下,接着就问:“路易斯,见到你真高兴。年初的时候,我曾路过杜伊勒里宫听勒费弗尔中尉说过,你从禁卫军退役回凡尔赛了。怎么了,只是想来巴黎看我?”

    奥什有点不好意思的解释说:“不是我想要退役,是被禁卫军被赶出的,有人举报我在军营里翻阅卢梭的社会契约论。事实上我来巴黎是得到了勒让德尔先生的举荐,他介绍我加入法兰西戏院区自卫军。你看看,已经是上士了。”

    一边叙述自己的经历,奥什一边还用力拍打着自己左臂上的三道V字形黄色图案,这位看似普通的马夫之子的表情显得极为自豪。在大革—命之前,入伍平民的最高军衔只能是上士,除非他成为贵族,才可以晋升军官。

    安德鲁哈哈一笑,竖起食指左右摇晃着,说道:“区区的上士不算什么,你在国民自卫军里既不发军饷,又没有津贴,连武器和制服都要自备。这样吧,你干脆来跟我混,伟大光荣且富有正义感的安德鲁律师需要最无畏的勇士来保驾护航。或许,我只是说或许,再过两三年之后,我能让你当上尉,上校,甚至将军!”

    3年后的奥什或许不是法兰西第一共和国最能征善战的将军,但绝对是最服从长官命令的高级指挥官,没有之一。无论是在莱茵河英勇抗击奥普联军,还是血腥镇压旺代省叛乱,或是远征爱尔兰的死亡之旅,奥什始终无怨无悔的执行共和国下达的每一条作战指令,且战果斐然。

    相比而言,拿破仑在土伦战场上的屡次抗命之举,若非来自小罗伯斯庇尔与巴拉斯的百般庇护,拿破仑—波拿巴早就被特派员弗雷隆送上断头台3次。

    说完,安德鲁便不容分说的拉扯自己新搭档兼部下一同朝俱乐部走去。

    两个朋友意外相会的这一幕被俱乐部门口的勒让德尔看到眼里,副主席先生显得有些惊讶。自去年10月勒让德尔结识安德鲁以来,这个看似性情随和,却实则高傲的兰斯人从未主动拥抱过谁,哪怕是面对人民之友马拉,也仅做握手礼。

    但现在,小老乡奥什居然能赢得安德鲁律师的格外青睐,想必22岁的奥什也有过人之处。勒让德尔心想着,是不是在小老乡身上再追加一些投资,比如让奥什搬到圣雅克大街156号,与律师做邻居,顺便免了他的食宿费。

    安德鲁当然不清楚房东忽然冒出的新想法,但他确信自己对科德利埃俱乐部第一印象并不好:古罗马式的修道院外墙太过破旧,狭小的窗口几乎透不进任何光线,所以无论白天还是黑夜,都必须在会场的石穹顶下燃起数十个火炬。

    至于内部的陈设,只能用寒酸二字来形容。

    充当讲演厅的大堂内,曾经银质或铜制的烛台、神龛、熏壶、法器之物,以及十字架上的耶稣,殿堂里一排排的长条椅都早已不去踪影。

    如今,值班主席的专属办公桌是一张木工长凳,讲演者的讲台被放置于大厅中央,它是用四根极粗的木桩,加上一块搁置在木桩间的厚实木板做成的。俱乐部成立当天,丹东与德穆兰在值班主席台身后的一堵墙头顶订上了一场片印花布,上面有用红色油漆写成一行标语:

    自由、平等、博爱。

    当安德鲁与奥什一同走进俱乐部来时,已有人占据讲台在发言。由于现在才是下午2点,距离街区工人的下班时间还早得很,所以台下听众并不多,稀稀疏疏的仅有10来个人,而且他们三两聚在一起,低声交流,形成一个个排斥外人的天然团体。当律师和士兵走进俱乐部时,几乎没人留意到。

    奥什在向安德鲁致歉后,便朝一个同样身材蓝制服的年轻人走去,后者应该是一名20来岁的自卫军军官,微微弯着腰,正同另外一个中年男子交谈着。

    “那个身穿制服、魁梧身材、有着威武仪表的是布律纳上尉,在我们戏院区国民自卫营任职,也是奥什的上司。”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勒让德尔凑进安德鲁身边,继续解说道:“布律纳上尉讨好的那个中年人,叫拉克洛,当过炮兵,现在是某位大人物的秘书和间谍,据说他随身携带了数不清的里弗尔,每天的职责就是在巴黎的每一个俱乐部或是沙龙里到处晃悠,协助那个大人物收买人心。你瞧瞧,拉克洛那又宽又俊的脸上因为顾虑太多而布满了皱纹。”

    “大人物?呵呵,是奥尔良公爵吧。”安德鲁微笑着低声说。

    这个秘密对自备历史作弊器穿越者而言,根本不算什么。他还知道那个叫拉克洛的家伙,写了本叫《危险关系》欢—场小说,居然被后世文学评论家视为法兰西文学史上里程碑式的重要人物。

    “你的消息来源令我惊叹。”勒让德尔惊讶道,但转眼一想,安德鲁出自司法宫,消息灵通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了。

    “其他人呢?”安德鲁手指靠近步道旋梯的几个人又问道。其中除了曾在丹东律师办公室帮自己办理入职手续的卡米尔—德穆兰之外,统统不认识。

    德穆兰很好辨认,已经30岁的他依然是个飘着黑色长头发的大男孩,一双招人喜欢的明亮大眼睛,但说话时会伴有口吃的毛病,这令他的律师生涯尚未开始就宣告结束,转而成为记者,编辑,撰稿者,革—命鼓吹者。

    勒让德尔朝文化人的圈子里望了一眼,“正与德穆兰的说话的是弗雷隆,也是丹东的好友,子承父业的报社记者,别看他文弱安静,不言苟笑,极少与人争论,但马拉说他内心里装了一条冬眠的毒蛇。”

    “另外一个年级稍大一些,个头不高,面色苍白,穿着花哨外套的叫法布尔,是个戏剧家兼撰稿人,革—命之前还写过一部获奖的文章;

    “最后一个,瘦高个儿,披着棕色大氅,相貌英俊的青年叫塞舌尔,和你一样是个律师,他生性风流,与他结交的贵妇超过一个连队。”

    随着勒让德尔的介绍,安德鲁又将目光转向围在讲演台一侧的3个人。正在台上讲演的家伙叫埃贝尔,这位身材高大,粉色面庞的演讲者正在向他的两位忠实听众做暴—力宣扬,宣称唯有暴—力才是革—命的唯一方式。

    两位听众中个头矮小,体型粗犷的叫西蒙,一个手艺不精却脾气不小的蹩脚鞋匠,不过,毛茸茸的大手鼓掌倒是很有劲;

    另一个叫弗雷,个头矮小,眼睛也很小,却喜好东张西望,活生生的像只老鼠,吱吱呀呀的为台上讲演者呐喊助威。

    “…所以,未来的几天内,我们要么屏住呼吸,向无能的上帝祈祷,安静等待巴贝夫同志的获释消息,但最终的事实,是与包税商勾结的贵族法庭会判处革—命者死刑;要么从现在开始,遵从人民之友马拉的建议,号召全巴黎48个区的长裤汉行事神圣的暴—动权利,去解救夏特莱监狱的革—命同志,我们……”

    讲台上埃贝尔讲演正酣时,台下的安德鲁却听着厌烦了,倘若这个混蛋不合时宜的鼓动一场暴力革—命,那么首先倒霉的就是安德鲁自己。

    “只有愚蠢的人才会经常显示厚颜的暴力!如果暴力能解决一切问题的话,那么就让狮子来统治法国算了。”安德鲁以高出埃贝尔至少30个分贝的怒吼声,生生打断了讲演者的话音。

    “你是谁?”埃贝尔激动的奋力挥舞手臂,怒视眼前的捣乱者。他的两个追随者,鞋匠西蒙与老鼠弗雷也举起拳头,冲着安德鲁乱嚷嚷。

    “他是安德鲁—弗兰克,巴贝尔的辩护律师。”勒让德尔急忙赶过来解释说。

    “弗兰克,你作为巴贝尔的律师,难道不应该支持我们的正义行动吗?”弗雷歪着脑袋,斜着小眼睛追问道。

    安德鲁继续大言不惭的剽窃名人名言:“作为律师,我反对一切不合理的暴力,因为在暴力的喧嚣声中,法律的声音会显得太微弱。”

    “安德鲁,你难道不知巴贝夫也是宣扬暴力的吗,那还为他辩护?”西蒙嗤笑着。

    “尼—玛,哥哥我就等你这句话了。”安德鲁心里暗喜却表情肃然,继而一字一顿,说了一句令前世装逼者屡试不爽的著名格言:

    “我不同意你的观点,但我誓死捍卫你说话的权利!”

    (声明,这句话不是伏尔泰本人说的,而是1906年一个英国女记者自己瞎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