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身不由己

    龙叔忽然一阵轻咳，嘴角溢出了一丝黑血。

    林修面色微变，看向大汉和妇人道：“为什么要杀他？”

    大汉瞥了对方一眼，深吸一口气，没有回答林修的问题而是在做最后的警告道：“赶紧滚，不滚就死！！”

    妇人面色微变，向着林修和千柳道：“你们赶紧走吧，你们在这里......也根本没有任何的意义。”

    林修眼中露出一抹复杂，可是很快复杂就变成了坚定，他深吸一口气，看向大汉和妇人道：“我的命，是他救的！”

    妇人面色一变，目光中升起复杂之色，随即轻叹一声看向了千柳。

    千柳眉头微蹙，似是有些挣扎，可是片刻后忽然抬头道：“我的命，也是他救的！”

    林修眼中闪过了一抹意外之色，不由多看了千柳两眼。而妇人听到这句话似是显得有些不忍，轻轻闭上了眼睛。可是当她片刻后再次睁眼后，眼中已再无半点怜悯，有的，只是不断闪动的寒意。

    大汉忽然沉声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我尊重你们的选择！”

    龙叔轻叹一口气，神情有些萧索的喃喃低语道：“为什么抢我的台词啊！”，说完这句话又是一阵咳嗽，并且气息也越发显得微弱。

    众人面色微僵，可是还来不及有太多的感慨，大汉的右脚猛然向地上重重一跺，刹那间，一阵狂猛的气浪向着四周疯涌而出，场中狂风大作，飞沙走石。

    木屋一阵剧烈的晃动，不断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似乎下一刻就会轰然倒塌，四分五裂一般。

    院落周围的慕篱笆院墙，则是在一阵晃动后干脆的拔地而起，向着远处冲去，如同激射而出的箭矢一般。

    感受到那骇人的气势，千柳面色一白，失声惊呼道：“覆雨境？”，或许是因为太过惊恐，她的声音都变得无比尖锐。

    林修也是浑身一震，眼睛睁的滚圆，双眸中满是无法言明的震撼之色。

    他当真是做梦都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片刻前甚至还一脸憨厚的壮汉，竟然会是一名覆雨境的强者。

    要知道即便是被成为圣地的星月殿，据林修所指貌似也只有海歌离和蒙尘两人达到了覆雨之境。

    什么时候开始，覆雨境变得这么不值钱了？随随便便就能够遇到？

    林修面色变得无比苦涩，面对这种级别的强者的袭杀，除了死，他实在是想不到还有第二种可能。

    就在这时，大汉猛然伸手一招，院落中那把锈迹斑斑的斧子刹那间化作一道流光落在他的手中，却不断的轻震。

    随着斧子的震动，其上不断有锈迹洒落，仅仅数息之后，斧子已经通体幽蓝，寒光闪动，分明是一把神兵利器般的存在。

    龙叔轻声道：“鬼斧吴奎......那么尊夫人想必就是和毒王翡翠齐名的毒玲珑了？”

    大汉沉声道：“好见识！”

    龙叔再道：“素闻鬼斧心狠手辣，性格残忍。毒玲珑则是面若桃花心如蛇蝎，杀人于谈笑之间。如今看来，传闻有些不符啊！”

    大汉冷笑道：“江湖宵小，信口雌黄罢了。”

    龙叔轻叹道：“不错，有些事情不亲自面对，是无法得知个中真相的。只是你们今日的行径让我好生不解了，既然心中有善恶，为何行事却不分黑白呢?"

    妇人轻叹道：“那人与我夫君有救命之恩。”

    听到这句话，林修浑身一震，目光中闪过一抹复杂。

    龙叔长叹一声道：“明白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大汉沉声道：“安心上路吧，明年的今日，我会在几位的坟前备上几杯清酒的。”

    龙叔点了点头，缓缓闭上了眼睛，当真一副闭目等死的模样。

    大汉扬起了手中泛着幽蓝光芒的斧子，妇人则是微微撇过头，似是不忍直视。

    可是就在这时，站在龙叔身前的林修猛然于狂风中抬起了头，双目中有凌厉到极点的光芒一闪而逝，他忽然高声喝到：

    “我为人王！”

    这一句话落下，众人的面色齐齐一僵，甚至大汉握住斧子的那只手都出现了轻微的颤抖。可是，他眼中的古怪才刚刚攀爬而起，下一刻，一抹意外的神情浮上了他的脸。

    林修的身上忽然升腾起一股狂猛刚烈的气息在升腾，那气息虽然远不如大汉身上来的强大，可是却有一种渐行渐猛，无穷无尽的势头。

    千柳的美目早在林修喊出那四个字的时候就已瞪的滚圆。她对这四个字的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

    只是此时她震惊之中有有些意外，一是没想到林修在重伤之下还能迸发出如此强大的气息，二是没想到林修竟然面对覆雨境的强者还有出手的勇气。

    可是，这有用吗？

    观海和覆雨之间的差距，已经不是用所谓的天堑和鸿沟这种词汇能够描述的了。若前者为红尘间的凡夫俗子，后者就是九天上的不朽仙神。

    千柳想不通，林修到底是从哪里获得的勇气？

    林修没有理会场中众人神情的变化，此时他已经完全沉浸在热血沸腾，直冲天穹的豪气之中。至尊人王经讲究的是一往无前，霸道之极的气势。既要一往无前，心中首先便要无所畏惧。

    管你是翻云还是覆雨，我皆是一剑灭之！！

    林修目光明亮，满头黑发乱舞，感受着自己体内逐渐复苏的真元，他再次大喝一声道：“我为至尊”

    这四个字落下，他的身上猛然亮起了璀璨的星光，那一刻，他气势骇人，双目中射出的两道精光竟是有些摄人心魄。

    千柳小口微张，心跳加快，呼吸渐急，她死死的盯着林修，脑海中再次浮现当初在道陵中对方施展出的那惊艳一剑。

    林修猛然将天影抽出，看到天影的瞬间大汉的嘴角又是一阵抽搐。

    下一刻，林修缓缓闭眼，约莫两息后猛然睁眼，与此同时一道犹如源自远古的声音自他口中发出：

    “开---天！！！！”

    狂风出现了短暂的停滞，夜空忽然变成了白昼，整片世界都再无半点的声音。

    天地之间出现了一道璀璨到极点的光芒，那道光芒似是源自太古洪荒，跨越宇宙玄黄，穿过无尽的岁月和时空，带着扑面而来的沧桑古朴的气息从九天之外斩下......可落骄阳，可坠星辰，可刹那间永恒......

    千柳的美目瞬间瞪圆，一只手猛捂住了自己的嘴。

    大汉和美妇人也目露骇然，死死的盯着那道光芒。

    那道光芒以势如破竹之势划向了大汉和妇人，大汉下意识的将斧子向下一划......光芒迎上了巨斧，后者闪动的幽光瞬间溃散，并且化作一道流光飞向了远方。

    光芒闪过，大汉和美妇人的身躯齐齐一震，两人的瞳孔随即急剧的收缩。

    那道光芒穿过两人的身体，去势不减，依旧快若奔雷的向着百丈之外的竹林奔去，在竹林里兜了个圈之后，方才缓缓的消散......

    林修张口喷出一口鲜血，气息变得有些萎靡。自爆真元海导致的经脉损伤还尚未恢复，此时强行唤醒真元，更是伤上加伤。

    可是，他此时的注意力根本不在这上面，他看着竹林中逐渐消失的光芒，微微张大了嘴，显得有些呆滞。

    紧接着他有些僵硬的收回了自己握剑的右手，落在其上的目光满是茫然。

    那一剑的威力，强的有些......太离谱了......

    他正如此做想，不经意间瞥见大汉和美妇人眼中的骇然，他微微一愣,不是因为对方的神情而发愣，而是因为他发现对方两人目光的焦点，似乎......并不在自己的身上。

    他的眉头猛然一挑，随即霍然转身，立刻看到了那个让他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身影。

    龙叔！！！

    此时的龙叔黑发狂舞，衣衫涌动，目光亮如星辰，身形顶天立地.......而他的手中，斜斜的举着一根......木棍......

    那木棍分明是从方才被狂风吹走的木篱笆院墙之上抽下来的。

    呆呆的盯着这根木棍看了半响，林修猛然倒抽一口冷气，眼珠子几乎要夺眶而出。

    “你没受伤？”

    站在场中的大汉有些艰难的问道。

    龙叔淡淡的答道：“重伤垂死！”

    大汉瞳孔一缩，再次问道：“那你没中毒？”

    龙叔再答：“深入脏腑！”

    大汉眼中升起一抹怪异的神情，喃喃自语道：“原来如此！”

    随即他艰难的看向了身边的妇人，目光逐渐柔和。妇人嘴角扯出一抹笑容，只是那笑容，看起来说不出的凄美。

    大汉抬起了一只手，向着妇人的头伸去，妇人的笑容也越发的灿烂。

    可是那只手终是在距离妇人的秀发一拳之隔的地方滞住，妇人的笑容也缓缓定格在了那一瞬间。

    “嘭”

    “嘭”

    两道几乎不分先后的重物落地的声音响起，却如同垂在了林修的心脏上一般。他猛然仰头朝天，轻轻闭上了眼。

    他说不清自己此时到底是什么心情，对方明明要杀他，他却因为对方的死而有些难过。

    他缓缓睁开眼，望着漆黑的夜空，喃喃的道：“身不由己吗？”

    然而下一刻，千柳猛然发出一声惊呼，林修霍然转身，便看到片刻前还一脸意气风发，如仙似神的龙叔软软的向着地面砸去。

    林修面色微变，连忙一步跨出，和千柳一左一右将其扶住。

    龙叔此时面色白如金纸，气若游丝，当真是到了生死一线的境地。林修深吸了一口气，略作犹豫，猛然看向千柳，沉声道：“我先给他解毒，替我护法”

    说完这句话，竟是立刻盘膝坐下，双手变幻出一道如梦似幻的轨迹，开始以七彩分丝手为龙叔解毒。

    看着扔下下一句话就将整个后背留给自己的林修，千柳眼中闪过一抹愕然，她面色复杂的看着对方，半响之后，终是暗自轻叹一声，后退几步，开始警戒起来。

    此时的两人并不知道，百丈之外的竹林之中，还有八个黑衣蒙面人......已经成为了冰冷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