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四章 告白
那是苏晓樯的声音，仿佛针一样扎着他的耳朵。 实际上，从高中开学的第一天起，苏晓樯就和路明非不合，因为一直习惯了耀眼夺目的她在走近教室时站到了路明非身边，然后路明非指着陈雯雯，对苏晓樯说陈雯雯会是咱们班的班花。 在苏晓樯的嘲讽中，已经各自占据位置正在喝可乐吃爆米花的十几个文学社社员都哄笑起来，在笑声中路明非的脸涨成了茄子色。 “笑什么笑，还有小猪穿西装呢。”有人说。 在另外一边，是文学社最胖的一对孪生兄弟徐岩岩和徐淼淼，他们也是一身和路明非牌子一样的黑西装走了过来，兄弟两个一般的圆胖，站在那里像是并排的两个足球。 路明非忍不住问徐岩岩：“你们两个也致辞？” 致辞，文学社之前商量的活动，按理说是由文学社的理事来进行。 路明非是文学社的理事，但他忘了文学社理事还有另外一位——同样是被陈雯雯主动邀请入社的赵孟华。 “不致辞，我们就是当陪衬的。”徐岩岩说，“群众演员嘛，有工资诶，不干白不干。” 路明非一时茫然不解，他往陈雯雯那边看了一眼，似乎要求证答案。 陈雯雯看见他似乎也有点吃惊，她总是习惯低垂着的眼睛瞪大了，明亮清澈地像是一汪泉水。 路明非觉得她大概也没想到，这身衣服穿在自己身上这么好，于是之前苏晓蔷的嘲讽笑声他也就不以为意了。 但是徐岩岩的话语，还没有找到答案。 也就在此刻，赵孟华站了起来，他指着银幕前的一张复印纸，不容拒绝地对路明非道：“一会儿你站在那个位置致辞。” 他指着屏幕复印纸上的一个位置：“就踩在那里，别挡到屏幕中央，一会大屏幕上放文学社的照片。” “放文学社的照片？”路明非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一开始，不应该先放他要求的那段电影片段吗？ 路明非想起了放映员大叔巍峨若泰山的身影，记忆里他递上那包烟的时候，戴着棒球帽的大叔用十二万分的豪气和睥睨群雄的眼神打了个响指说：“放映厅就是咱的地儿啊！别担心了！没跑儿！怎么也给你切进去。” 天知道，路明非是如何从一位落魄的放映员大叔身上看出这些东西的。 但是路明非就是这么相信，那位让他觉得无比安心的大叔一定会帮他搞定的。 放映厅里的灯光迅速的暗了下去，只剩下舞台上的那页白色的复印纸格外的清晰。 好了，路明非觉得那即将是他的舞台了，一生一战！ 拿下这个女孩，后半生的幸福啊美满啊儿子啊都有了！ 这个女孩正在背后等着他，一切都OK了，蒲公英、Wall-e、告白词…… 此刻路明非西装革履，意气风发。 路明非大步跳上舞台，站在银幕前那张复印纸上，等着黑暗里一束灯光按照他预定的计划打在他身上。 然后他就可以大声对全世界说：陈雯雯，我喜欢你！ 把男人的一切都堵上！ 路明非觉得现在自己有这觉悟。 然后强光骤然照花了他的眼睛，不是头顶上打下来的射灯，而是正面放映机的光。 全场猛地发出了“嘘”的声音，路明非抬起手臂遮脸，在心里说了一句什么鬼。 难道放映员大叔搞错了与他约好的放映时间？应该先用灯光照着他，等他告白之后，再进行感人片段放映。 怎么提前放映了！ 甚至连约定好的音乐都没有，怎么回事？ 路明非的眼睛渐渐适应了强光，突然发现徐岩岩和徐淼淼那对兄弟像保龄球站在他的左手边，距离他远远的，肉肉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路明非下意识地对徐岩岩喊：“你们来干什么？” 徐岩岩露出很无辜的表情：“当群众演员啊。” 路明非突然发觉自己左手边有个巨大的英文字母“L”，一动不动。 而放映机投在银幕上的并不是变化的影像，而是一些静止的字符。 路明非忍不住了，他猛地离开那页复印纸，小跑到距离银幕几米的地方看。 然后他看到了一行字：“陈雯雯，Lve，Yu！” 他没能理解那两个古怪的单词，但是猛然预感到有什么不对，脑袋里陡然间嗡嗡作响。 “站回来站回来！”徐岩岩小声对他说，“缺你一个字母就不成句了。” “字母？”路明非再去看那行字，同时他眼角的余光扫到赵孟华捧着一大把深红色的玫瑰花在几个好兄弟的簇拥下跳上舞台来。 这是平生的第一次，路明非觉得他的身体从指尖一寸一寸的凉下去，直到心里，直到盖骨深处，直到那些因为采蒲公英跑了太多路还在酸痛的关节中。 噢，是这样啊。 徐岩岩和徐淼淼就是两个字母“o”，他是那个小写的字母“i”。 这样与屏幕上的字母合起来，就是一句完美的“陈雯雯，iLoveYou。” 开头字母，还是现在最流行最风骚的小写。 路明非知道凭自己这颗脑袋瓜子，大概想破了也想不出这么浪漫的手法来。 但是有人可以，有人的脑袋瓜子比路明非还好，英语更比路明非强，他很小家里就有英文老师嘛，用个风骚的小写“i”对赵孟华来说还不是家常便饭？ 等等，还有最后的希望。 路明非的视线停留在陈雯雯身上，陈雯雯正在看赵孟华，她眼睛里仿佛有夏天的露水，就要流淌下来。 她和路明非坐在河边的时候那么忧郁和沉默，但这时候眼中中竟是快乐，而且没有惊讶，只有喜悦，连最迟钝的路明非都看得出。 她事先知道这件事吧。 路明非觉得自己要石化了，他忽然想到自己包里辛苦采摘的那束蒲公英一路上揉得太厉害，也许现在只剩下光秃秃的杆儿了吧？ 他还能做什么吗？ “回去！回去！没你就不成句了！”台下有人大喊。 路明非只能慢慢地走回银幕前，站在那页复印纸上。他低下头去不看任何人，于是那个小写“i”从远处看上去，格外蔫巴。 赵孟华正准备说些什么时，然后在此刻，电影院的大门砰的一下打开，随之而想起的跑车轰鸣让所有人看向门口。 那时一亮火焰般华丽的红色法拉利，闪亮的车灯照耀到放映厅中。 然后车门打开，一道身影从闪耀的灯光中带着无与伦比的气势走了进来。 同样是黑色西装，带来的观感却完全不同。 一页叠好的花色方巾放进陈凡的口袋里，内里是一件白底黑点衬衫，让整个人带有着淡淡难以名状的高贵，如果有识货的人仔细看，就会发现他穿着的是意大利顶级缝纫大师手工缝制的Kiton西装。 这是一家以“thebestofthebestplusone”（在最好的中挑选最好的，然后 1重复一遍）为信条的完美主义者西装品牌，其一件西装的所有工序都由意大利最有特色并且最为珍贵的纯手工制作完成，甚至具有很高的收藏价值。 除了高贵的气息，此刻的陈凡身上还有另外一股巨大的压倒性的让所有人不敢说话的气息，他就这样从人群中走过。 “李嘉图·M·路，准备好告白了吗？学院可还是有任务等着我们。”陈凡声音响彻了整个放映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