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真是个不错的好主意
星坠833年。 摩尔多瓦起伏不定的山峦丘陵如同层层凝固的波澜，被深冬大雪带来的色彩覆盖，此时是深夜，猛兽潜伏，飞鸟不语，只见天穹处有一道如同伤痕般的豁口，月光垂落。 寒霜折射双月，粼粼银光令莫德思山熠熠生辉，与此同时，圣伊格尔穿过空间的屏障，来到了北地。 一只苍老的手伸出，教皇抚平身侧的时空涟漪，他看向自己的身前，自己此行的目标，那位令他一再惊讶惊喜的战士。 ——他又变强了。 这是伊格尔在看见乔修亚后，心中所闪过的第一个想法。 变强，是理所应当的，每一个正当壮年的战士本就应该无时无刻变强，只有等到百多年后，他们的气血衰败，肉身腐朽，灵魂和意志之间出现了不协调，才会令实力渐渐降低，归于腐朽。 但很明显，能令七神教会教皇感到感慨的变强，定然不是这种自然增长，而是更为本质的变化。 伊格尔凝神打量如今的乔修亚。 和数个月前，远海圣山时相比，战士此时的肉体中，蕴藏着数倍于往昔的磅礴生命力，恐怖能量顺应着战士的意志，在他坚固无比堪称不坏的躯干中流淌，一层又一层精密复杂的特殊结构，更是在肌肉血管之间纵横，它们构成了天生符文一般的结构，释放出独属于乔修亚的力量。 伊格尔从中，能够感受到熟悉的气息，那是超越了天地之中的凡物，直源钢与火的力量，和上次仅仅是初显端倪不同，此时的乔修亚已经抓住了这力量的精髓，只需要再来一点微不足道的领悟，他就很有可能跨越这世间最大的屏障，明悟能够掌握天命的力量。 传奇的力量。 “一步之遥，乔修亚·凡·拉德克里夫。” 闭上双眼，然后再次睁开，伊格尔不禁轻叹一声，他表情复杂的看向这位头发苍白的战士，语气中带着一丝赞叹：“你距离我们，只有一步之遥，我原本以为这一天会在几年后，甚至十几年后才会到来，却万万没有想到，它来的会如此之快。” 这恐怖的速度甚至打乱了他的思绪，令老教皇一时震惊到忘记了自己前来北地的目的。 “一步之遥，便是天壤之别，教皇冕下，您来到此处，应该不是来说这些的。” 行了一礼，乔修亚微微转头，看向远方的天际，确定那边没有任何反应之后，战士明白了，伊格尔教皇的前来并非是突发情况，而是早就预定好的事情，说不定他与赫尔拉斯的一战就发生在数位传奇强者的目光之下。 那么，究竟是什么才能将七神教会的统领者，从大陆的最南端吸引至极北之处？是被封印的邪神碎片，还是枯萎者赫尔拉斯？ 而老教皇似乎能够看穿乔修亚的想法，他摇晃了一下手中的纯白权杖，笑着摇头道：“别猜了，乔修亚，我来到此处不是为了那些小事，而是为了你。” “当然。”说这句话的同时，伊格尔的目光投向了不远处，依然在和维尔丹妮轻声交谈的布兰登，他的目光投在剑士腰间的双刃之上：“也和你的这位朋友有关。” 老教皇的降临，没有惊动任何人，除却乔修亚之外，无论是布兰登还是维尔丹妮，都没有任何反应，更不用说其他势力的黄金强者了，他们没有察觉半点异常，仿佛这位传奇强者压根就不存在于这里一样，伊格尔身影如同一道缥缈的光，除却战士之外，没有任何人能够看见。 “他很重要。” 凝视了一会布兰登，伊格尔轻声道：“假如没有你的话，他或许是最好的选择……但既然有了你，那其他人就没有任何机会。” 究竟是怎么回事？ 乔修亚不禁皱起眉头，老教皇的神秘口气令他有些不明所以，战士径直问道：“冕下，你特意找我是有什么事情要嘱咐吗？” “没错。” 没有否认这一点，伊格尔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握紧手中的权杖，点头回答道：“不过这里并不是谈话的好地方。” 说着，老教皇便朝着乔修亚，伸出了自己的手。 “你们就呆在这里。” 见状，战士转头看了看身侧的神机姐弟，轻声嘱咐道，然后他同样伸手，握住了伊格尔的手掌。 ——这并非是血肉之躯。 接触的一瞬间，乔修亚就察觉，伊格尔教皇的这只苍老的手掌并非是人类的血肉之躯，而是由无数能量，无数‘光’所凝聚而成，它无形无质，没有重量，却能随着老教皇的心意凝聚成他想要的模样，拥有他想要的性质。 “出发了。”伊格尔说道。 而下一刻，伴随着一阵朦胧的白光，两人的身影便突然不见，彻底从莫德思山上消失。 而天际的远方，伊斯雷尔和诺查丹玛斯注视着一道常人无法看见的光柱自大地直升高天，如同一颗逆行的流星。 “走吧。”凝视了一会，帝国的主宰者摇了摇头，他低声道：“诺查丹玛斯老师，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干。” “你说得对，陛下。”老法师赞同的点了点头，随后，两人跨过一道出现在他们两人之前的青蓝色门户，消失不见。 迈克罗夫世界，外侧虚空。 冰冷死寂的黑暗中，突然亮起一道温暖的弧光。 当乔修亚回过神来，睁开双眼之时，他已位于无尽辽阔的世界外侧。 没有引力，没有空气，极度的深寒。冰冷和窒息的感觉急速传来，但战士对此并不慌张，他体内生命能量运转，皮肤表面和双眼处立刻生出一层透明隔膜，黑红色的能量环绕乔修亚周身，形成一圈光轮，将隐约传来的虚空能量辐射拦截在外。 做完这些之后，他才有精力去观察四周。 而战士看见的景色，令他微微一愣。 虚空之中，群星璀璨，在漫无边际的死寂黑暗之中，有无穷无尽的群星闪烁光芒，没有了大气和灰尘的阻碍，一条条灿烂银河出现在乔修亚的眼前，它们随着战士的呼吸而闪烁，也随着战士的呼吸而移。 但乔修亚却并没有一直将注意力集中在远方的灿烂星海中，与其相反，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下。 那是一层流转着无法用言语描述，朦朦胧胧光芒的无形屏障，战士的目光凝聚，穿透了这层屏障，他能看见在其之后，便是层层分明的白色云雾，黑绿交杂的大地和深蓝色的海洋。 那是迈克罗夫位面。 世界，此时便在他的身下。 沉默的注视了片刻，乔修亚转头，看向自己的身侧，伊格尔教皇正站在他的旁边，同样凝视着身下的世界。 注意到了乔修亚的视线，老教皇微微一笑，他有些感慨的说道：“这应该是你第一次来到外侧虚空吧？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冷静，真是令我大吃一惊。” 只是曾经见过类似的景象罢了。 乔修亚不愿多做解释，他本来就不是什么会客套委婉的性格，所以想了想后，战士便直接开口问道：“如今我们位于虚空，教皇冕下，有什么事情，现在总可以说了吧？” “当然。”似乎早就预料到了战士的性格，伊格尔并没有因为乔修亚的直截了当的话语而有什么不满，他干脆的问道：“乔修亚，你是否知道‘大魔潮’？” 战士点了点头，他当然知道大魔潮，自乔修亚穿越以来，他就一直等待着它的到来。 星坠之年，魔潮将至，纷争渐启，伴随着横扫多元宇宙的魔力潮汐，世界与世界之间的屏障衰落，令时空通道频繁出现，神明坠落天际，深渊封印开启，混沌和秩序的角力令群星失色，众魔苏生。 魔潮，是未来将至的一切纷争之源头，它带来的是足以推动文明飞跃千百年水准的伟大进步，也是比地狱更加可怕的末世，在无穷无尽的深渊恶魔侵袭之下，焦热和烈风焚尽诸海，火云与灰烬遮蔽苍穹，人在此中挣扎哀嚎，永无安眠之日。 伊格尔并不知乔修亚的心中正思考着什么，他只是抬起头，有些出神的看着黑暗之中闪烁的浩瀚群星。 然后，这位七神教会的教皇平静抬起手，指向虚空中的一个方向，说道：“看啊，乔修亚。” 战士顺着他指引的方向，看向星空的一侧。 那是一片相较其他虚空，更加明亮一点的星域，除却灿烂的星光和一条熠熠生辉的银河外，并没有什么奇特的东西需要注意。 不。等等。在持续观察的过程中，战士突然眼神一动，他皱起眉头，认真的注视着那一片星域，然后沉声道：“……那片群星，亮的有一点诡异！” 虚空之间的群星，是无数世界投影的光芒，这些光芒的明暗代表着它们世界情况好坏，但那一片星域的所有群星，却都亮的有些超乎常理。 它们的光芒互相勾连，甚至产生了星云一般的光雾，这光雾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着其他星域蔓延。 在这混沌虚空之中，在星辰和星辰的距离间，在世界和世界的阻隔下，这光雾，居然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 看得出乔修亚眼中的震惊，老教皇脸上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他就这样和战士一起看着那一片明亮的星域，轻声道：“那就是魔潮。” “横跨群星与世界，横扫整个多元宇宙的魔力潮汐，它带来的，将会是我们无法想象的力量，还有我们早已知晓的恐怖。” 伊格尔的声音虽轻，但却无比清晰，他的话语顺应着两者周身的能量共鸣，在战士的耳畔回荡：“巨兽不会盘踞于灌木，鲸鲨也不会在溪流游弋，即便是邪神，也不会例外，魔潮令诸界散发耀眼光芒，这自然会吸引那些虚空混沌中的庞然巨物，顺应即便是神明也难以想象的能量巨浪，它们将会展开前所未有的活跃行动。” ‘它们’代表的是谁，早已无需解释，乔修亚点了点头，他明白伊格尔想要说什么。 而老教皇转过头，看向战士心口处的天青宝珠，他手中紧握的纯白权杖和宝珠产生了明显无比的共鸣，神圣无比的秩序气息四溢，甚至令冰冷死寂的虚空中，也浮现出了一圈纯白色的光环。 “圣贤传承之物，失落了一件。” 深深的叹了口气，伊格尔的表情前所未有的沉重，以至于令他脸上的皱纹都明显了许多：“假如是之前，我们还能随它而去，但现在却不一样了，乔修亚，我们要凝聚一切能够凝聚的力量，而聚齐四件圣贤传承则是重中之重，它隐藏着有关于初始之火的奥秘，我们势在必得。” “你知道它在哪里？” 战士突然开口问道。 “……是的。”深深的看了乔修亚一眼，伊格尔极其认真的回答道：“根据七神的推测，教会已经掌握了最后一件圣贤传承之物和其继承者的所在，它位于极其遥远类的一个边缘世界。” “你想要我去将它找回来？” 战士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说不清楚的笑容：“去那个遥远的边缘世界？” “……没错。”沉默了一会，老教皇有些迟疑的说道：“乔修亚，我并非是刁难你，七神教会受损严重，已经没办法大规模传送队伍前去遥远的另一个世界，去寻找一位默默无闻的继承者，而传承者之间互有共鸣，这是最好的选择。” “我……身负要责，无法脱身。”说到这里，伊格尔有些痛苦的侧过头，看向身下迈克罗夫大陆，他的声音中蕴含着一丝苦涩和决然：“洛兰达正在闭关，秩序双刃的传承者也才刚刚突破极意，他们都不是最好的选择，只有你才行。” “我知道，这一行危险无比，那是一个完全未知的世界，即便是传奇强者都有可能死去，可我们别无选择、” 老教皇似乎还想要解释，但是战士立刻开口打断了他。 “我答应了。” 乔修亚摇着头，他用一种伊格尔完全无法理解的语气，笑着说道：“去另外一个世界？” 他又思考了一会，然后轻松的说道：“真是个不错的好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