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恶盈满,皆由我修 第三十八章 飞来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 碗中云吞与面,已是十去七八。 不过,对于一碗上好的汤面来说,十去七八只是刚刚开始而已,现在才是 能好好品味饱含精华的汤底之时。用调羹舀上满满一勺温暖汤汁,送入口中,用舌头品其微甜,用舌心品其鲜美,让其顺着食道顺滑流入五脏庙中,何其满足。 此外,对于一顿众人的聚餐来说,十去七八也才是刚刚开始。若是埋头吃着需细嚼慢咽的云吞面,那可便是没有第二张嘴来你言我语了。但这会儿,仅是喝汤的话,自然是不会影响到他们攀谈的——不过,先前那会儿,他们也没想到要攀谈些什么就是了。 这会儿,若是稍稍留心些,竖起耳朵,便能听见周围那些食客们虽依旧在谈论着早晨那新鲜事,但他们的说法,已经从今早的‘我亲耳所听’‘我亲眼所见’,变成了‘我觉得’‘我认为’了。而食客们所谈论之内容,也是成了越来越离谱的奇门臆想了——按照他们的说法,殷少的实力,已是差不多能站在‘七雄’身上撒尿的境界了。 这可差点让殷少一口清茶喷在满修的脸上。 这还没完。按照那些自称亲眼所见人对那‘白衣恶仆’的描述,众食客都纷纷猜测他是殷家从遥远千里的军武国中,请来的诛龙府玄师——不然哪会这么厉害? 满修也只得淡笑摇头。这‘诛龙府’,可是那常年与雍华国不对付的军武国中,用来代名‘奇门江湖’的词。军武国的奇门江湖不如雍华国这般繁盛,可雍华国的奇门江湖虽说庞大,却是其中八九成都在这西域之地中,不属雍华天子直接管控。但那诛龙府,可是类似于雍华国锦衣卫,唯军武国主马首是瞻的存在。只不过,对于王满修来说嘛,说其为诛龙府玄师实在是有些 “唉。”白衣轻叹口气,放下手中调羹,抬头望向身前正用手绢擦拭着嘴角油渍的锦袍:“殷少,我们上午已经叩了十三扇奇门家了。这孟岳里还剩几家可能会与燕姑娘有关?” 殷少叠起手绢,抿唇思索了片刻,答道:“还有一百来家吧。” “还有一百来家?!”满修面露惊异:“孟岳的奇门家有这么多啊?” “是啊,孟岳城中奇门人士,可是有上万呢。”殷少无奈一笑,环视了眼周围那些依旧聊得火热,显然没有注意到方才白衣唤自己‘殷少’的食客们,耸肩道:“指不定现在这大娘店里,除了咱们外,就有好几名刻意隐藏了自己气息的玄师呢。” 王满修眨了眨眼,不置可否。 “还是做些筛选吧。”他瞧了眼身旁正捧着瓷碗,俯首喝汤的若水,与已是正襟危坐目不斜视模样的两名锦衣,冲殷少道:“就以那樊家公子做筛好了准确的说,家中若没有三个小十人或没有以上境界玄师的家族,我们就不去叩门了。” 殷少点点头,托腮沉思片刻:“这样一来的话,大概还剩下三十家吧。” “居然还有三十家吗?”王满修叹了口气,于心中道了句‘好个奇门江湖’,颔首问道:“殷少,我们下午先去哪家?” 殷少眨了眨眼,抿唇道:“先去司马家吧。” 话音刚落,就见身着青衣的上善冷哼一声,冲着满修,从嘴中恶狠狠地吐出了“色狼!”二字。 白衣一怔,立即抬头看向锦袍,神色紧张。此刻的他,是紧张上善为何突然生气,也紧张‘色狼’这词指的是不是他自己——毕竟,若是他昨晚对若水说的那番话,落入上善耳中的话,那自己在她心中本就不算太好的印象,可算是彻底一落千丈了。 殷少见状,忙摆了摆手,淡笑道:“上善不是在说你啊。她是在说那司马家公子,司马先德。” 王满修悄悄地松了口气,道:“那这公子,是做了何不齿之事,让上善姑娘如此厌恶?” “呃,这个嘛”殷少瞥了眼正俯首喝汤的兰裙若水,挠了挠脖颈,犹豫片刻,轻声道:“就有些说来话” “殷少————!” 一声清亮男声如洪流般冲入店铺之中,一下子压过了所有食客的七嘴八舌。 倒不是什么传音入室余音不绝的奇门功法,只是这男声着实洪亮罢了。 接着,就见一袭紫衣,飞掠过店铺门帘,如一阵疾风般,吹至众人身前。 是一名翩翩公子。 店内顿时鸦雀无声,连根筷子掉在地上的声音都听得清。 不过,这非是缘于这不请自来的紫衣公子——虽说他的登场确实是挺突然的,但这诺大孟岳城中百姓,早已习惯了这紫衣公子的出场方式。与其他那些总是喜欢遮遮掩掩好似见不得光的奇门中人不同,紫衣公子可是这孟岳城中最喜欢出风头的人物,人称‘孟岳最快’。说是无论城中哪里闹出些新鲜事,他总是能第一时间赶到事发现场,站在瓦片屋檐上,津津有味地道上一句:“本公子来了!”。 店内众食客之惊愕神色,仅仅只是因为,那个他们已经聊了一个上午且在方才响彻方圆数里的名字。 “殷少?!!!” 几是同一瞬间,店内众食客皆是惊呼而起,冲那张坐着六人的四人方桌瞪大了眼。 “没没错!那个穿锦袍的就是殷家少爷!”“那么那穿白衣服的是”“恶恶仆!!” 片刻的愕然后,就见那店内十分之九的食客,包括那先前‘亲眼所见’‘亲耳所听’的汉子与女侠,竟是二话不说,头也不回,撒腿就跑! 方才谈了这么多关于这殷少爷与白恶仆的虚实之言,没想到本尊就坐在自己的身旁,就好似是与人扯淡说佛吃肉,回头却发现那佛像金身正眯眼瞧着自己——这还不跑,岂不是想早早投胎了! “哎哎!你们跑啥!”回过神来的店小二赶紧追出门外:“还没给钱呢!哎!给钱!吃霸王餐啊!” 环顾了圈已是能算作人去楼空的店铺,与那剩下胆大食客眼中的敬畏神色,殷少不知为何,感到了些许小开心。 他握拳轻咳一声,冲王满修使了个眼神,抬眼看向那昂首挺胸的紫衣公子:“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司马先德,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耳旁风。”紫衣公子瞥了眼锦袍,又眯眼打量起桌上他人:“我可是听说了,殷少,你今日很有精神啊?大清早,咱还窝在家里蒙头睡大觉的时候,你就已经去把那钱家给” 话刚至半,戛然而止。 非是有人出声打断了他,只是他的目光,落在了那袭兰花襦裙身上。 “若水姑娘~” 紫衣公子的声音,突然变得温婉且含情脉脉了起来。 店内众人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若水双肩一颤,脸色微红地抬起头来,用可怜兮兮的目光看向了桌对面的锦袍少爷。后者轻叹口气,苦笑着摇了摇头。 司马先德,孟岳司马家的大公子,也是如今司马家的当家。司马家以擅长奇门步伐而闻名,而司马先德深得自家奇门真传,一招无人能及,因而人称‘孟岳最快’。不过,若这紫衣公子,也就是司马先德,仅仅是位步伐快的奇门中人,倒也罢了 司马先德有三快。 速度快,速度快,还是速度快。 自然,这三个速度快非是指一个意思,但考虑到这司马先德好歹是孟岳司马家的大公子,就给他些面子,不明讲了。 除了这三快外,这司马先德,还是个名副其实的登徒子——这孟岳街上,但凡是长得好看些的有几分姿色的小娘子,只要被他撞见,那定是好一顿嘘寒问暖。这不,上个月,在若水按照殷老先生的意思,去城东茶铺置办点新家具的时候,就被其给撞上了——自那以后,这司马公子,就仗着和殷少有些交情,几乎日日都来叩门拜访,说是要与殷少聊聊家常,眼珠子却总是在来端茶送水的若水身上打转。甚至前两天,还似是玩笑又非是玩笑地,说要殷少将若水姑娘让给他——这司马先德也不想想,为啥自己明明与殷少有些交情,却一直到上个月末,才偶然遇见了若水。 殷少轻叹口气,摇了摇头。 按他所想,这司马先德,若是有意去寻那灵眼的话,估计多半不是为灵眼那份能登顶玉皇境一统奇门江湖的玄妙功力。 而是馋那传闻中,堪比真龙四大美女的燕姑娘之美色。 想到这,殷少微微眯眼,望向了那柄似是缓缓悬浮起的铁剑。 呵,这下有好戏看了。 “若~水~姑~娘~” 正当紫衣公子眯眼笑着,轻声呢喃,以一副君子之貌小人之相步步逼近那袭兰裙之时,就见那柄本来倚靠在长椅上的铁剑,忽如苍鹰般飞去,‘啪’地一声打在了他的下腹之上。 刹那间,紫衣公子的脸也紫了。 原本还算端正的五官已然扭在一起,司马先德躬身捂着自己的下腹,脸上写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痛楚。 他咬牙切齿,迸出了夹杂着怒火与哀嚎的话语:“是是谁!居然居然敢偷袭本公子!” 就见一袭白衣缓缓站起。 铁剑随心而动,躺在了他的手心。 白衣莞尔一笑,提剑抱拳。 “萍水,王满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