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章 魂归故里，意守北疆（二）

    完颜婧有些迟疑，因为她始终还是感觉自己有些融入不了缟素军这个集体，总感觉自己与他们有种隔阂。

    自从当初刚刚来到云州，好心救出了一批从定威城逃出来的大魏散兵，却在最后被他们反咬一口之后，她就对除了商徵羽等人的其他中原人保持着警惕。

    虽然完颜婧替南宫烨解了毒，让南宫家上上下下都呈了情，但她总感觉那些对她微笑的缟素军眼里有着丝丝莫名的防备。自己终究还是北域出身，这一点无法改变。

    她今日之所以没有选择袖手旁观，只是因为有一个人在做着同样的事情，只是因为完颜婧想要帮他。

    仅此而已。

    “麻烦你了。”

    有些出乎完颜婧的预料，这个小将眼中立刻迸射出精光，仿佛彻底清醒过来一样，那纯真的微笑不带半点其他色彩，就是简单到纯粹的感谢和希冀。

    在完颜婧将这名小将扛到土丘顶上，看着他因为见到前方壮阔的景象，在自己肩膀上用已然沙哑的声音欢呼雀跃的时候，看着他整个人仿佛觉醒一样，望向自己用真诚的语气道谢的时候，完颜婧第一次有了一种名叫亲切的感觉。

    “姐姐，我叫陈旭。”这名小将笑着望向完颜婧，手上一松当即从她肩上滑下来，当即跪倒在土丘上，抬头笑道：“谢谢。”

    这一声谢谢，却让完颜婧挑剔不出半点的虚假。

    原本自己被人恩将仇报导致的对中原人的不满也似乎消解了许多，起码在这一刻她感受到了来自南宫家缟素军的真诚接纳。

    “你在这别动，我去帮其他人。”

    完颜婧宛然一笑，这种感觉让她心里突然有种莫名的开心，立刻回身就像土丘下跑去，奔向其他需要帮助的缟素军。

    也就在这时，她突然感觉有一道热切的目光望向自己，那个始终带着幽蓝色半覆面金属面罩，从不让自己看见真面目的沉默男人，他在那一瞬间对自己笑了。

    死子弃，臭子弃！

    完颜婧嘴里骂着，但脚下的步伐却愈轻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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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众人都登上了土丘。

    望着远处已然模糊成一个个黑点的身影，即使已经完全看不出他们身为人形的轮廓，即使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已然精疲力竭，但缟素军众将士还是不由自主的爆出一阵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

    也正是在此时，漫天的大雪停歇了。

    商徵羽伸出双手，在空中接住最后一片雪花，看着他在掌心默默的化为一滩雪水，随即紧紧的握住了双拳！

    赢了，我们赢了！

    听着周围的缟素军战士们高呼着缟素军的名字，商徵羽内心百感交集。这是一个怎样的家族，他们又是如何将这对抗虍虏大军的重担一肩挑起。数百年啊，数百年之间南宫家与狼王之间的战斗就从未有过休止！

    一代又一代南宫人战死沙场，一个又一个缟素军远离故乡，他们不求荣华富贵，不求闻达天下，只为虍虏不能南下，只为中原的一方平安！

    虍虏南下之时，必有缟素军挺身而出！

    这已经成为了云州百姓心中坚持的信念，而这种信念之所以能在这数百年中维持下去，靠的是一代代南宫家子弟的牺牲，是无数具缟素军的枯骨堆砌而成的丰碑！

    这就是南宫家的气节与精神！

    正此时，原本高呼的缟素军三字中开始夹杂了许多其他的名字，有南宫凃，有南宫焱，有南宫烨，有南宫复……

    还有商徵羽，有子弃，甚至还有完颜婧！

    而完颜婧的名字，正是从南宫凃老将军口中亲自吼出！

    商徵羽一把将已然呆滞的完颜婧从旁边拉了过来，左右手抱着完颜婧和子弃出了畅快的大笑。“哈哈哈哈，看见没，别想那么多，我们可没你想的那么狭隘。”

    完颜婧撇撇嘴，却似乎开始有点不那么排斥身边的气氛了。回眸间他看见一道目光向她所在的方向望来，正是那个他第一次出手所救的名叫陈旭的披小将。陈旭眼中闪现着纯粹的感激，笑得就像一个傻子一样，挥舞着双手，好像突然迸出用不完的气力，口中一直呼喊着完颜婧的名字，出阵阵酣畅淋漓的大笑。

    子弃的左手静悄悄的绕过了商徵羽身后，小心的牵上了完颜婧的手。

    什么都没说，但完颜婧却明明看见子弃的眉角笑了。她立时撅起了小嘴，在子弃手心小心翼翼又果断狠辣的揪了一把，俏皮间又带着一点得意。

    一浪又一浪的欢呼开始传遍全军，人们高呼的名字越来越多，声音也越来越洪亮，那些还有些精神萎靡的缟素军，仿佛在此刻的欢呼中获得了无穷无尽的能量，原本或蹲伏或躺倒的缟素军将士开始一个个勉力站起，虽然他们浑身剧烈颤抖，但面色却异常红润，眼中迸射出无比耀眼的金光，就像瞬间恢复了体力一般，止不住地在土丘上欢呼雀跃起来！

    南宫复和南宫烨被这样的场景惊呆了，他们哈哈大笑，也抱在欢呼中了一起。

    正当他们准备奔向南宫凃和南宫焱的时候，却看见了他们二人望向身边那些缟素军的双目中开始闪现晶莹，紧接着泪如泉涌，看着周围那些欢呼的缟素军满脸欢笑，但在笑着的同时却哭成了泪人。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大伯，二伯！我们赢了，应该高兴才是，哭是做什么！”

    南宫烨赶忙上前两步想要替南宫凃擦拭眼角的泪水。在他眼里自己的大伯南宫凃就如同一个铁人一般，从来没见他脸上露过任何一丝软弱，更别说是泪水了。但此刻是是怎么了？泪如竟总也止不住的往下流！

    南宫焱更是一把抓起南宫复，将他转向身后那群换取雀跃的缟素军，死死的禁锢着他的双肩，一字语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们两人要记住，记住他们中每一个人的容貌！记住他们没一个人的身影！死也不能忘！”

    南宫凃也同样将南宫烨转向了这边，他口~唇微张，却如同有万千话语梗在喉间，最终也什么都没能说出。

    也就是在这是，哈哈大笑的商徵羽突然一颤，两道泪痕从他双目间流淌而下，他心中默默念叨着：“兄弟们，一路走好。”

    那些欢呼的身影还在欢脱的跳着，却在转瞬之间突然沉静下来。

    扑通。

    第一个人倒了下去，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一个接一个的缟素军将士扑倒在地，如同中邪了一般！整整数百人！无边的喜悦还挂在他们脸上，但他们的双目中那股原本内敛的精神却在慢慢消散，就像一根根蜡烛烧到了尽头，在短暂的绚烂之后猝然熄灭。

    “不！严老三，你他妈给我活过来！我们胜了，我们胜了啊！你怎么能在这时候死掉！”

    “四哥！你醒醒！别睡了，嫂子还在家里等着你啊，你刚出生的儿子还在家里等着你回去，醒醒啊！快醒醒！”

    “老刀把子！你娘的……你他妈……你……你快给我起来！”

    …………

    原本的欢笑戛然而止，无数原本瘫坐在地的缟素军将士猛地向身边最近处那个倒下的缟素军兄弟爬去，用尽浑身力气掐着人中，重锤拍打心口，甚至用重拳一锤又一锤的猛砸他们胸腹，用尽所有办法想将他们唤醒，但最终结果却只能爆出一声又一声的哭嚎！

    原来之前的一切都只是回光返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