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9.烫手的山芋
吃过晚饭之后，茅康乐坐在了官方给他安排的房子的客厅里。 今天霍一博其实是安排了饭局的，要替他接风洗尘，只不过被他拒绝了而已。 目前他还没心情去享受这个位置带给他的快感，只想着尽快完成自己该完成的事情。 在来之前，他就有心理准备了，自己的到任会非常的不顺利！ 一方面，吴家留下来的势力盘根错节，要在短时间之内就处理掉，是不现实的，甚至还会引起强烈的反弹。 毕竟是两代人花了几十年时间经营出来的地方，如果是强力镇压，反抗的力量可能会超过了他的承受能力。 在东江市毫无根基的他，也不想面对那样的情况。 而另一方面，自己的到来，也等于是将好不容易熬出头的霍一博给架空了。 自己的这位搭档二吧手，又会如何自处呢？ 就像他自己一样，刚刚迈入腹部级的时候，是何等的志得意满？而那已经是自己51岁时的事情了。 现在的霍一博才几岁？绝对是年少得志！ 所以茅康乐在上任之前，就把那一份他拟定的名单发给了霍一博，要试探霍一博的反应。 根据他得到的信息来看，霍一博是个太极派，不属于任何一个阵营。 也正因为是这样，在目前东江市无主的情况下，各方都不会让别人上位，这才把他给破格拎到了代市长的位置上。 这样不会损害任何人的利益，自然也就不会有利于任何人。 否则的话，按照顺位资历，代市长怎么都应该是荆旻这个厂务复试长才对。 但茅康乐也是有怀疑的，担心霍一博上来，会不会是暗中符合了某个藏在水底的人的利益？ 现在的东江市，已经被焦启寿划为自己的禁脔之地了，是不容任何人染指的，所以茅康乐必须慎之又慎。 这份名单，如果霍一博完完全全按照他的要求办了，反而证明这是在刻意示弱。 但凡示敌以弱的人，就一定还留着后手憋着坏！ 可要是霍一博完全不按他的要求办，则证明了霍一博有自己的一套想法。无论是为了迎合上意，还是为了自己的野心，都是茅康乐必须第一个打压的对象。 然而当他真的来到了东江市之后，却发现霍一博的反应是…… 完全不处理，只等着自己来了再决断。 “看来，这个霍一博就是个软骨头啊！根本就没胆子承担任何责任，只想着把所有得罪人的事情都推到我头上来。” “可这样的话，他就没机会向任何人争取整治资本了……” “这么说来的话，他这次能上来，还真是因为与世无争，同时这两年确实功绩突出，所以运气好？” “从他的表现来看，确实是这样的。陈晋是韩开弘的女婿，他一上来就建议我先处理晋涵集团的问题，肯定不是那边的人了。” “似乎可以把他给争取过来。这样就可以做到一言堂了……” 茅康乐如是想着，心情稍微好了一些，同时给了霍一博“胆小怕事，胸无大志”的评价…… 他想着，又再一次把关于吴青山的卷宗翻了开来，一直看着！ 直到深夜之后，他忽然敏锐的发现其中的一个关键…… “呵呵~天助我也！”茅康乐兀自笑道：“得罪人的事情，你不敢做，还是我来做吧。” ………… ………… 第二天一早，陈晋来到公司里，终于是有闲心安安稳稳的正经处理一下公司的事情了。 但他屁股都没坐热呢，就接到了霍一博打来的电话…… “你说什么？”陈晋听着霍一博在对面火急火燎的说着，亦是大惊道：“办了？茅康乐把荀好学给办拉？” 霍一博焦急道：“是啊！刚刚下的命令。现在监查院的人都已经出发了……” “这他么的……”陈晋的心中一瞬间涌出来许多的不解。 不合理啊！ 现在的东江市是绝对不允许乱的！ 东江市越乱，对焦启寿的接收地盘极其的不利。茅康乐这么做岂不是反其道而行了？ 更何况茅康乐办了荀好学，顺着就会把吴青山给再一次挖起来！ 吴青山要是深陷囹圄，鱼死网破之下，肯定是要死咬樊梁华的…… 茅康乐是疯了吗？同时惹这两个人？就为了自己的面子？ “不可能的！不可能！”陈晋念叨着，肯定是他算漏了什么地方！ 但到底是哪一个环节算漏了呢？ 陈晋懊恼的一圈砸在桌子上，接着就点开了茅康乐的情绪值查看起来…… 惊喜值：100！ 喜悦值：98！ 兴奋值：95！ ………… 陈晋的面容凝重了起来。 这个情绪值看下来，茅康乐现在正处于乐疯了的状态中…… 东江市现在还有值得他高兴成这样的事情吗？ ………… ………… “靠！！！陈晋你个白痴！！！” 苦思了半晌后，陈晋骂了自己一句，皱眉想了想，直接打了个电话出去。 接到电话的人也显得非常的诧异，问道：“小陈，有事吗？” “邱哥，能让我看看……吴青山的卷宗吗？我记得他的资料应该都移交给你们市监查院了……” 邱擎有些为难道：“小陈，按规矩，你不是负责人员，也不是我的上级，我不能给你看的！别让我为难。” “…………”陈晋也算对邱擎的为人比较了解，只得改口道：“那你一定看过对吧？” “没错，我差不多都能背下来了。”邱擎苦笑着，对吴青山犯下如此多罪行之后还能穿着遮羞裤，以他的职业和为人来说，多少会有些唏嘘。 陈晋顿了顿，又道：“那……我不看，你回答我几个问题就行。” “你说。”邱擎应道。 “卷宗里，是不是把吴家收了联合商会一百个亿现金的事情，也写上去了……？” “…………” “…………” 面对邱擎的沉默，陈晋其实就已经明白事情的真相了。 他继续问道：“新到任的茅康乐，是不是把卷宗要去了？” “是的。”这个邱擎很直接的应道。 陈晋呵呵一笑，笑得邱擎很是惭愧。 剪茶园是不受茅康乐领导的。也就是说，剪茶园的卷宗，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茅康乐的手上。 但邱擎还是出于某些利弊上的考量，给出了这份印着二级机密的资料。 可他刚才还信誓旦旦的跟陈晋说着规矩…… 不过这些事情，已经足够让陈晋心里做出判断了，随即便道谢挂断了电话。 ………… 事情已经很明白了，肯定是费喆这个死脑筋，把金胤所有的口供都一板一眼写在了笔录上。 他也不想一想，把这种事情留在东江市，会惹出多大的麻烦来？ 他自己是属于顶峰直接领导的，他的卷宗，就连焦启寿都是无法接触道到的。 所以焦启寿原来并不知道，吴家还留下了这么巨大的一笔，不为外人所知的款子。 然而现在…… 他知道了！ 那可是一百个亿啊！ 虽然无论放在沿海哪个省份，或者哪个省会级城市，一百个亿都算不上多大的数额。 可是对于个人来说，一百个亿的分量比一座金山还要重！ 所以樊梁华才要控制吴德民，所以茅康乐才要办荀好学…… 吴德民现在失踪了，而吴家有能力帮他办到这一点的，也就只有荀好学这个市局菊长了。 茅康乐这是准备替焦启寿弄来这一百个亿邀功呐！ 与这种直接利益相比，东江市暂时乱一阵，也就可以接受了。 而且，查办也并不是就往死里整了。如果荀好学配合的话…… 说不定还会给他留一条活路呢。 …………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古人诚不欺我也。” 陈晋放下手机，有些感慨，暗道这些人就跟苍蝇似得，闻见哪里有腥味，寻摸着就找去了，八匹马都拉不回头！ 那一百个亿的资金，实际上现在还留在吴德民的海外账户里，陈晋并没有着急的立刻就去触碰。 这烫手的山芋，他暂时还捧不动。 但茅康乐的问题，却不得不立刻面对了！ 这个人是被韩开弘压得太狠了，一朝有了机会，肯定是会有些偏执的。 怎么办？ 陈晋陷入了沉思中…… ………… 上午10点左右，茅康乐的座驾驶入了事剪茶园，在剪茶园的问询室当中，见到了已经脸色煞白的荀好学。 “茅……茅书籍~”他看着来人，心虚的应道。 边上的邱擎对茅康乐问道：“需要现在就开始审讯吗？” “不用，让我先跟他单独聊聊吧。”茅康乐拍了拍邱擎的肩膀，意味深长。 邱擎点点头，朝边上的警卫和记录员使了个眼色，一起退了出去。 茅康乐这才坐在了荀好学的对面，轻笑道：“好学，这个地方你应该很熟悉吧？” “送过很多人到这吧？” 荀好学无言以为。 在他过去将近30年的漫长的职业生涯中，从片警干起，一步步走到现在，当然是因为有过许多立功变现。 犯罪嫌疑人由他们侦破抓捕，再由剪茶园提起公诉，最后由法院审理宣判。 这本就是一个流程上的事情！ 说白了，这里甚至能算他的半个工作单位。 可送别人来，跟自己进来，感觉可就完全不一样啦！ “你不用紧张，现在只是内部调查。”茅康乐笑道：“只要你好好配合，还是可以调查清楚的。” 荀好学尽管心中恐惧，但还是沉下心思问道：“茅书籍，你想问些什么？” “呵呵~”茅康乐再次起身，确认门口没有人，监控设备也没有运作后，开口问道：“吴德民，现在人在哪里？” “啊~？”荀好学惊讶道：“难道不是被……被你们控制起来了吗？” 作为他的咔位来说，是无法窥探那个咔位之间到底有些什么默契的。 吴青山一出事就被费喆控制住了，他甚至来不及跟吴青山之间有任何交流。 原本他们应该还有一个主心骨的，那就是吴德民。 可是从吴青山出事开始，吴德民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他跟荆旻的判断，如果真的找不到人，最大的可能就是被对头给控制住了。 所以茅康乐的这个问题，让他感到莫名其妙…… 茅康乐自己也是皱起了眉头，看荀好学的表情，不像是在撒谎。 而且现在他身陷囹圄，也没有撒谎的必要了！ 自己要办他，整个楚南省都没人会保他…… “好学呐！”茅康乐佯装惋惜道：“其实，你也是受了吴青山的连累，才会搞成现在这么被动。” “但是，你应该是对我有了解的。如果把我需要的给我，我自然也会把你需要的给你。” “甚至，让你继续回去做你的大菊长，也是可以的。” 茅康乐不肯放弃。他始终觉得，吴德民想人间蒸发，就必须有荀好学的配合。 ………… “…………”荀好学抿着嘴唇，内心陷入了挣扎。 韩开弘跟马康乐是平级的。虽然更有石泉，但县官不如现管！ 这是个两难的选择。而且，他也在等，等韩开弘在得知了自己被查办之后的反应。 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着…… 好半晌，他皱眉应道：“可我确实不知道吴德民的下落。实际上，我跟荆旻也找他很久了。” 茅康乐板起脸，喊声道：“好学，你这可就有点不识时务了！” 恰在这时…… “笃笃笃！” 问询室的门被敲响了。 “请进。”茅康乐皱眉应道。 却见邱擎脸色尴尬的走了进来，对他开口道：“茅书籍，省剪茶园来命令了，要求我们把……荀好学，移交给他们审理调查。” “什么？”茅康乐不悦的站起身道：“我们东江市里的事情，他们凭什么管？” “额~”邱擎咋舌，轻声道：“是……是省萎韩书籍亲自下的指示。” 茅康乐一怔，说不出话来…… 反而是荀好学心中大大松了一口气，暗道韩开弘竟然没有放弃他！ 自己赌对了！ 可是茅康乐却是深吸了一口气，寒声道：“不交！扛着！” “可是……那是韩书籍……” “我说了，不交！出了问题，我负责！” 茅康乐非常恼火的说着，又看了荀好学一眼，见他的眼中流露出一丝轻松，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先扣着，我不在，不许任何人跟他有接触。”茅康乐命令道。 邱擎皱起了眉头，应道：“茅书籍，这不合理吧。人在这，要么调查审讯，要么……就只能放人了。我们没有权力这么不明不白的扣着他。” “我说了，出了问题我担着。”茅康乐蛮横道，根本不管邱擎想要继续说话的模样，甩袖而去。 见状，邱擎也是无可奈何。 虽然按理来说，茅康乐是绝对没有全力这样直接命令剪茶园的。 就连他昨天要去看的卷宗，都已经是违反规定了。可是…… 邱擎不能不考虑茅康乐的能量！ 他轻轻叹了口气，走出了门。 ………… 从剪茶园出来之后，茅康乐就直奔着省萎大楼去了。 在他想来，自己跟韩开弘都是焦启寿的“好朋友”。而且自己的到来，说白了出发点是为了替韩开弘摇旗呐喊，为了能让他顺利执掌楚南省而助声势的。 所以他倒要亲自去问问韩开弘，自己到了东江市之后，没有跟自己通力合作，帮助自己先拿下东江市也就算了。 现在处处掣肘又是什么意思？ 车子很快驶进了省萎大院里。 下了车之后，茅康乐忽然又觉出一丝不太正常的味道来…… 按说，他也是位列省萎常萎板子中的。哪怕排名最末，也是一省之常萎。 更何况自己的脑门可是印着“焦”字来的。 刚刚到任东江市，不管怎么说，板子里的成员哪怕不见面，也总要跟自己通个电话，打声招呼的吧？ 可是……从昨天到今天，所有人都保持着沉默。 他抬头仰望着面前的省萎大楼，只觉得这栋建筑物就像是一只噬人的巨兽一般，只不过是还在沉睡着…… “哼！”他兀自不屑的哼了一声，迈步上了台阶走进了大楼。 而与此同时，陈晋正好从里面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