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阎罗丘,带我去见他
刀光一闪,鲜血溅出! “起!!” 灰衣人把缰绳一提,人和马好像化成了一道旋风,腾空而起,越过了竹刺尖尖的大坑,落在了另一边的地上。 他勒住缰绳,回头一望。 后方,四个鬼脸人站在大坑的那一边。 鲜血,从他们的手臂,一直流到了手里的利刃上。四双眼睛,从阴暗里望了过来。 刚才,那些鬼脸人围攻过来,灰衣人一刀全部挡了开去,还挫伤了他们。 灰衣人冷笑一声,一抽缰绳,就要纵马而去。 嘿嘿…… 一声阴笑,突然在前方响起。 灰衣人猛地抬头,望了过去。 前方,空荡荡的山道中央站着一个黑影,好像是个人,可又看不清样子。 “还敢来找死,哼!” 灰衣人说了一句,握刀纵马,往黑影冲了过去! 嘿嘿…… 那黑影的身上,阴笑的声音不断传出、越来越大,带着一种魔性。 四周的空气里,一种天地流转、万物悸动的感觉,生了起来。 灰衣人两眼一瞪。 滋!! 黑暗中,一道幽光,一闪而逝。 山道两边的密林里,无数的枝叶落了下来,好像被什么一下子拦腰割断了似的。 灰衣人忽然觉得自己,从额头到下身,都是一紧。 他的人和马依然向前飞奔着,眼看就要撞上那黑影的时候,突然裂成了两半,像两个离巢的鸟儿,一左一右、各自飞了开去。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甚至连血,都没来得及溅出来。 山道中央,那个黑影还是那么站着,身上一层幽光,隐隐褪去。 身后,四个鬼脸人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过来。 “这等货色,”有个鬼脸人道,“交给我们就是了,您又何必亲自前来。” 黑影没有回头,只指了指那条大道: “你们知道,这条道通向哪儿吗?” “成纪县。”鬼脸人答道。 “那里有什么?”黑影问。 “有陇右大都督府,数万的人马。 可这人的手里没有调兵兵符,就算去了,也调不动一兵一卒。 即使那位大都督真的那么斗胆,敢破例派兵增援,可和我们的大军相比,也不过是螳臂当车而已。” “你错了。” 黑影道,“这陇右大都督府里最厉害的,不是那些人马,而是一个人。” “谁?”鬼脸人道。 “新任陇右大都督,李孝阳。 这个名字,你们不会忘了吧?” 山道上,一片寂静无声。 李孝阳,这是一个曾经震慑漠北的,大唐将领的名字。 “其他那九路快马,怎样了?”黑影问。 “都除掉了。” 鬼脸人道,“只有去往长安的那一路,那个送信的是个硬货色,手臂都被我们砍断了,还是让他跳崖逃了,尸首没找着。” 黑影嘿嘿一笑: “只要去成纪的这一路没过去,其他的都不打紧。 至于长安,坐在宝座上姓李的那位,他迟早都会知道。 可京城的路那么远,等他派得他的大军过来,咱们这里早就弄好了。 你们说,对吗?” “是。” 四个鬼脸人一起向黑影低了低头,非常恭敬。 黑影望向了山道,过来时候的方向。 远方灰黄的天空下,群山之麓,那片苍茫的上邽城池正匍匐着。 “现在这上邽,就是座孤城了。” 黑暗中,黑影的阴笑声音,又响了起来: “至于守不守得住,宗大人,那就看您的本事咯……” …… …… 秦州军府大营。 潮湿的牢房里,暗无天日。 独孤泰盘腿坐在地上,头上白发苍苍。 惊狼岭那一战,他一身的修为已经尽废。 他闭着眼、一身粗衣,干柴似的手脚上,锁着重重的铁链,神态却非常安详。 脸上的那些虫洞,已经收缩成了一个个红色凸起的疮,让那张沧桑的脸,变得更加狰狞可怖。 牢门哐当开了。 “独孤泰。”黑暗里,有个狱卒说。 独孤泰没睁眼,也没有说话。 “起来跟我走,”狱卒说,“有人要见你。” 独孤泰还是毫无反应。 狱卒不耐烦了,“老贼头你聋了是么?我让你起来!“ 刀光一闪,逼了过去。 “喂,”旁边另一个狱卒道,“统军说过,不能动他。“ “他娘的,”那拿刀的狱卒道,“像这种货色,直接砍了就是了,真不知道统军留着他做什么。 还有那位赵法师,居然还要单独见这老贼头……” 赵法师。 是那个青衫少年,赵寒。 独孤泰突然两眼一睁,从地上站了起来,往牢门走去。 两个狱卒有点措不及防,手里的大刀一指: “你……你想做什么?” “带我去见他。” 独孤泰冷冷说了一句,从两柄尖刀之间走过,脚上的锁链碰着地面,铛铛地响。 …… …… 牢外,天全黑了下来。 秦州府兵大营里,黑压压的人马,一拨拨地向着不同的方向,迅速涌动了过去。 独孤泰边走边望。 这是大幅调兵的迹象。 看来,一切正如先前的计划,吐谷浑的大军离上邽不远了。 可在黑暗里,这么多的人马调动,却听不见一丝喧哗,只有低沉的脚步声,震动着大地。 行如风,静如松,令行禁止,杀戮不问。 这个孟凉,真是练得一手的好兵。 “看什么看……” 身后,两个狱卒推搡着,独孤泰一瘸一拐地走着,身躯依然挺得笔直。 黑暗里弯弯绕绕的,从小门走出营外,爬上了一条山道。 这是大营南边的,“阎罗丘”。 早几年前,孟凉命令麾下的府兵在这里动工,在山丘顶上建了个“纳凉堂”,说是用来消暑纳凉之用。 什么“纳凉堂”? “占据高地、俯瞰全城堂”才是。 很好。 在这种地方,见那个赵寒,就对了。 天上,浓浓的黑云遮住整个天空,就像只黑手,要往人间抓下来。 明晚,就是八月十五、月圆之夜。 可那轮近圆的月亮,却完全看不见,只有一丝微弱的光,隐隐从那个黑手的中央透出来。 是红光。 就像黑手的掌心开了个血洞,一抹血色,投在了暗暗的山道上。 独孤泰停住了脚步。 眼前,山道到了尽头,一个悬崖现了出来。 悬崖的对面,又是另一道断崖。 两者之间隔着好几丈远,只有一条小小的悬空吊桥连着,桥身很窄,只够一个人堪堪走过。 桥底下,就是深不见底的深渊。 黑夜里,有些汹涌的水声,从深渊里隐隐传来。 桥头的悬崖边上,竖着一块残破的石碑,上面好像写了些什么字。 独孤泰走了过去。 石碑上写的是一副对联,那字脱落得差不多了,可还是能看得清: 行善日久,至斯地独享极乐 作恶多端,过此桥永不超生 横批,四个字——“奈何孤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