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莫呼洛迦
百里江阔，万丈碧波，千帆竞速。 大漠黄沙，日圆赤空，万马奔腾。 夜幕遮天，月明星耀，剑如流星。 流火七月。 从江海到大漠，从绿林豪杰到修真人士。 整个兴龙帝国江湖，都收到了一枚篆刻着四大派徽记的除魔令。 天有异象。 三星聚月，荧惑守心，重栖山上白日见贪狼红光。 无数精英夜以继日赶往重栖山下长乐镇。 长乐镇是一个不足万人的小镇。因重栖山盛产药材和毒蛇，所以镇上的人大多以采药捕蛇为生。 面对纷至沓来的各路江湖高手。 初时，镇上的人惊慌失措。 后来看到这些江湖人士来到小镇后谨言慎行，于民秋毫无犯。 慢慢的镇上的人也就见怪不怪了。 为何有如此之多的江湖高手来到小镇？ 好奇的人四处打听，那些江湖人士也不避讳。 口耳相传，竟家喻户晓。 一切源于最近特殊的星相。 传说三星聚月王者生，荧惑守心妖魔行，贪狼白日天有怒。 此番这三大异像一起在重栖山出现，实属千年难遇。 据灵山谢真人推演，近日必有强横妖魔持异宝自重栖山出祸患人间。 所以灵山、雨宫、伽蓝寺、霸刀门四大派发出江湖除魔令。 号召天下英雄于八月前齐聚长乐镇，共商除魔卫道大计。 灵山谢真人已有百岁之龄，乃是当今武林至高前辈。善推演天道，距修仙境界半步之遥。 天生异象，大家对谢真人的推算自然深信不疑。 妖魔生天下乱。 各名门正派在收到除魔令之后，纷纷派出门内精英星夜兼程。 而听说有异宝会随着妖魔一起现世。一些江湖散人，江洋大盗因垂涎宝物，也响应除魔令赶到长乐镇。 一来为得重宝在先，不宜轻举妄动。 二来四大派青年精英齐出，各有二代长老坐镇。 所以虽然来到长乐镇的江湖人士参差不齐，却也在除魔之前十分规矩。 近日长乐镇上，你可以看到正邪同行，仇敌侧目的怪状。 长乐镇上有一客栈名为摘星楼，是前朝大学士邱明归乡丁忧时所建。 四层木楼，明瓦斗拱，在这小镇也蔚然壮观。 摘星楼顶层是一宴客厅，可坐百人。 四大派以摘星楼为驻点，等待除魔之日。 秋收之季，太阳总是走的很快。 今日摘星楼早早的掌灯，未及昏黑已灯火通明。 四楼宴客厅内，各派代表齐聚。 各式兵器，各种装扮，佛道儒侠，龙蛇混杂。 东方位置，摆着四张太师椅。 坐着的便是当今兴龙帝国江湖四大派的二代长老。 “各位道友，据我灵山谢师祖推演，妖魔将在今夜丑时现世于重栖山龙地洞。希望各位道友以天下苍生为己任，亥时待摘星楼明火为号，一起上山除魔。” 居右中的青衣道士鹤发童颜，仙风道骨。正是灵山二代长老青玄道长。 “青玄老道，我有三个问题想问你！” “言道友但问无妨，老朽必知无不言。” 左中的中年男子剑目星眉，英气逼人，背上横刀一把。 他用目中余光扫了青玄道长一眼，从椅子上起身，面对众人。 “这次凌师叔让我率领霸刀门弟子前来除魔，师命难违。但我心中仍有疑问。如果今夜并无妖魔出现该当如何？” “我师祖德高望重，仙寿两个甲子有余，百年推演从无失算。请众道友放心，师祖不会妄言。”青玄面带笑意。 “青玄，如果谢真人老糊涂了呢？” “言秀，你胆敢口出狂言，对我师祖不敬！便是你霸刀门掌门凌前辈也不敢如此无礼！”青玄面带怒容，这几句话说的一字一顿，铿锵有力。 “青玄，我凌师叔江湖泰斗，一身正气，自然不会像我一样。如果谢真人所言不虚，那么除魔之后，异宝如何分配？由你灵山一家独享？”言秀目视前方，不卑不亢。 除魔之后的宝物归属，也是在场所有人最关心之事。 言秀问完，全场目光移向了青玄。 青玄微微一笑，向众人抱拳：“各位道友，关于宝物归属，之前我们四大派的掌门已有商议。除魔之后如有异宝，谁得归谁。另外在座的，若仅以辈分而言，以我四人最高。” 青玄转身看看左右，点头致意：“我有一个提议，除魔之后，我四人不能出手夺宝。不知雨宫王幽仙师，伽蓝寺慧心大师意下如何？” 雨宫王幽、伽蓝寺慧心均向青玄点头表示赞同。 “如此最好不过！”言秀傲睨自若。 “不知言道友还有什么问题？”青玄气定神闲，面向言秀问到。 “重栖山得名千年。所谓重者虫也，栖者息也，重栖山，虫息之地。听乡民说，有重栖山时便有龙地洞，地龙为蛇，莫非此次是蛇妖？”言秀面色凝重，眼中竟闪过一丝悲戚。 “言道友，我师祖确实推断此次现世妖怪为蛇妖。”青玄仿佛想起了些什么，对言秀语气变得温和了许多。“此妖可能尤胜二十年前的千年蛇妖。” “青玄老道，跟碧幽老儿带句话，我言秀若不死，刀法大成之日必亲上灵山向他道一声谢！”言秀话未说完，起身下楼扬长而去。 青玄看着言秀离去的背影长叹一声：“这言秀也是可怜之人，却怎么这般桀骜不逊，令人不喜。” 在场的江湖人士目送言秀离开，又将目光转回青玄。 “正如言道友所言，此番除魔谁都可能身死神灭，希望各位早有觉悟。请暂回居处休整，待亥时明火之号，齐出降魔！” 月明，风啸。 摘星楼上，一道焰火冲天绽放，灿耀群星。 群雄各凭轻功、坐骑如潮水般涌向重栖山顶。 那是月的影，却更璀璨。 那是流星的痕，却更耀眼。 那是一柄剑，一柄刺破苍穹的剑。 那是一个人，一个逍遥御风的人。 “快看，沧溟剑御剑飞行！”目之所及，那剑芒已飞闪而过。 天际仅留一道银色划痕。 剑，消失在夜色中的群山之间。 “师叔，御剑飞行！” 言秀骑在独角灵兽上，眉头紧皱若有所思。 身旁的弟子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抬头看天，那御剑而行的身影已经不见。 “御剑飞行至于如此大惊小怪吗？青玄老道这么大年纪了还这么喜欢出风头。”言秀不屑的说道。 “不是青玄前辈。师叔，是沧溟剑！”身旁的弟子解释着。 “沧溟剑？难道碧幽老儿也来了？碧幽老儿闭关才三年，怎么可能这时出关。”突然言秀脸上也出现了惊讶的表情。 “难道是？” “师叔，看身影应该是。” “慕容天川！灵山三代弟子中竟然出现了聚灵上阶修为，能驾驭沧溟剑的人？” 龙地洞前怪石嶙峋，月光洒在石头上散发着幽诡的光。 那洞口极为深邃，似一张巨口将一切光明吞噬。 怪石丛中伫立着一道白色的身影。 月的白是清冷的白。 白衣青年的白是火热的白，是生命的白，是纯粹的白。 背上的银芒，无鞘的剑，一柄能与日月争辉的剑。 月光下，人的面。 一张精致又不乏英武的面。 一张稚气未脱却能让你感到窒息的面。 如果你是女人，你会觉得那是天地间最温暖的毒药。 月下巨石上。 这般的身姿，这般的剑影，这般绝世的男人。 巨石下，群雄陆续而至，无数目光仰望。 钦慕、艳羡、还有妒忌。 道道目光未及石上便已溃散，因为石上之人比任何光都要耀眼。 “师姐，那就是灵山的慕容天川师兄吗？”一名雨宫的女弟子红着脸，向自己身边的师姐问道。 “对，那就是慕容天川。全天下青年才俊中绝世的存在！” 当朝皇室慕容家的远房旁系，湖西一百七十家商号老板的贵公子。 六岁经他三叔青玄引荐，拜在了灵山碧幽掌门首徒青苍道长门下。 十四岁打遍灵山三代弟子无敌手。 十六岁在皇朝少年青云比武中荣得第一。 三年前灵山碧幽掌门将自己的沧溟神剑传承给慕容天川，正式确定其为灵山掌门继承人。 今天在天下群雄面前，他更是驾驭沧溟剑，一剑绝尘。 此刻他心无旁骛，紧盯着龙地洞洞口。 风吹过，剑落下。 一道身影在慕容田川旁盘坐。 来人正是慕容天川的三叔，也是他的师叔青玄道长。 “川儿，龙地洞可有异象？” “回禀师叔，天川上山后一直观察龙地洞，未有异象。” “据丑时还有多久？” “约三柱香的时间。” “继续盯着，不能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其他的弟子即刻布阵。” 灵山弟子应声运转身法，布下了灵山三绝阵之一的南方七曜阵。 其他门派亦不甘示弱，迅速布阵设防。 时间一点点流逝。 目观月相，离丑时愈近，气氛便愈加紧张。 “师叔，与其这般等待，不如以攻为守。”言秀微微睁开紧闭的双目，瞟了一眼身旁说话的人。 莫青，霸刀门内最优秀的三代弟子。 自出道江湖以来，处处被慕容天川压制。 今天看到慕容天川御剑飞行，第一个抵达龙地洞。 他心有不甘，急于出头找回面子。 “混账！贸然出手，不仅小命不保，还会打乱整个除魔计划！”言秀说话时全身真炁澎湃。 莫青吓得低下头，再不敢出声。 “不过，循规蹈矩就是庸才，瞻前顾后就是废物。小子去吧，死了师叔替你收尸！” 言秀话锋一转，暗运真炁。刀炁化形，似盔甲般在莫青四周旋转。 莫青喜不自胜:“谢师叔！” 手拔刀，脚运炁，如箭般飞向龙地洞！ 龙地洞前所有人大惊失色。 来不及指责这突如其来的举动。 纷纷望向龙地洞。 说来也怪，莫青急速飞向龙地洞，却在洞口处的空中停住。 确切的说像是被无形之物黏住了。 他在空中不停的挣扎，那层言秀的刀炁保护荡然无存。 “言秀！之前你几番争口舌之利我不与你计较，现在竟然纵容门下打草惊蛇！”青玄怒由心生。 “我霸刀门的家事不用你操心。是我叫莫青去的，他死了，便是我霸刀门的英雄！”说着言秀背上的刀急射而出。 “言秀！你！天刀！三代弟子快运炁，不要被刀意伤到。”青玄话未说完，言秀已经向莫青所在之地砍出四刀。 凌厉的刀炁，夹着风的呼啸。 狂卷四溢，虎形龙势。 功力低微又来不及运炁的江湖人士，被包裹了刀意的风划出道道血口。 四道刀炁直冲莫青而去。 刀在空中似乎砍到了什么，莫青坠了下去。 突然，龙地洞中喷射出无数毒蛇，张开饕餮之口，如万道利箭。 说时迟那时快。 言秀身法与天刀融为一体，飞速旋转，斩向那万道蛇影。 “好一招人刀合一。”虽然险象环生，在场的江湖人士还是情不自禁的为这一刀喝彩。 毒蛇纷纷斩落，毒血四溅，浓烈的腥臭让人窒息。 刀还在鸣啸，言秀人刀分离，怀中是坠地受伤的莫青。 群雄再次喝彩！ 你可以不喜欢言秀这样的人，但是没有人会不钦佩这样的刀，这样的热血。 “好刀！”声音低沉而富有穿透力。 原本喧嚣的群雄变得鸦雀无声。 因为这声音来自龙地洞中。 “小友，本尊不觉技痒，看你如何接我这一刀。” 言秀闻言转身。 漆黑的洞口飞出一道幽暗的紫金刀炁。 这刀炁毫无气势可言，速度极慢。 言秀正要运转身法，却发现自己被禁锢在原地不能动了。 难道自己跟莫青一样被无形之物吸附住了吗？ 不！这禁锢来自于这道紫金刀炁本身。 四周一切都仿佛被凝固，死气沉沉。 这一刻，言秀体会到了死亡的感觉。 脑海中各种思绪杂乱无章如同梦魇。 言秀看到了师傅，看到了二十年前的那条蛇魔，看到了满脸是血抱着师傅尸体痛哭的自己。 不行，莫青不能死！ 师傅一直说年轻人就是未来，保留火种才能燎原。 在场的群雄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见言秀抱着莫青愣在原地。 有人开始呼喊，以为言秀中了什么幻术。 青玄也发觉了异常，他感到一股死亡气息隐隐而来。 不再多想，青玄运剑冲向言秀，剑罡在离言秀三步之处涣散。 一股强大的劲力振开了青玄，青玄如断了线的风筝倒飞而出，勉强定住身形吐出一口鲜血。 这看似于事无补的一剑，打破了刀炁的禁锢，虽然仅有片刻。 白驹过隙的瞬间，言秀用尽所有真炁，将怀中的莫青掷了出去。 紫金光芒迸射。 天刀落，人站立。 右臂断，血不止。 “接我一刀，只断一臂。小友好功力。”低沉的声音再次从龙地洞中传出。 “南方七曜阵，杀！”青玄一声号令，目瞪口呆的群雄们回过神来。 虽然天刀言秀断臂令人唏嘘不已，但显然此刻更紧要的是，如何对付龙地洞中，那功力深不可测的妖魔。 群雄施展功法，无数刀光剑影，奇门法器向龙地洞射去。 漆黑，还是吞噬一切的漆黑。 所有攻击散去，龙地洞依旧死一般的沉寂。 “你们这么想见本尊，丑时之后自会现身，不必徒劳。”漆黑中，这几句平淡的话语，扼杀了所有人的希望。 一些原本垂涎异宝而来的江湖人士开始萌生退意。 死寂，木然。 “是阵法。” “谁？”青玄朝声音的方向问去。 目光所至，人群中迅速让开一条路。 一名身穿青衣的女子迎着青玄的目光低头站着。 “姑娘，生死一线，你不可妄言！” “我没有乱说，龙地洞前有阵法禁制，攻击是无效的。看这阵法好像是龙象九转阵。” “姑娘，你何门何派？尊师是谁？”青玄再次质问。 姑娘头低的更深了，之后的话细若蚊蝇：“我也不知道我什么派的。师父叫啥我也不知道，我叫他老头子。” 听完这几句话青玄失望的闭上了眼，原本还以为有了救命稻草。“王幽仙师，慧心大师我们商议一下对敌之策吧！” “姑娘，你上前来。我相信你，你来看看，可有破阵之法。”说话的人是言秀。 此刻他断臂处的血已经止住，霸刀门的弟子左右搀扶。 “言秀，你怎么还在胡闹！”青玄赫然而怒。 言秀没有争锋相对，只是看着缓缓走上前的青衣女子。 这女子身姿亭亭玉立，由内而外散发着一种气质，让人心中顿生敬意。 月光下，她的容貌有些模糊，隐隐间虽不是倾国倾城之貌，却也楚楚动人。 听音辨形，至多二十出头的年纪。 “确实是龙象九转阵，老头子的书里有这个阵。这阵法我能破。”青衣女子仔细端详完龙地洞口对言秀说道。 “太好了，姑娘如能破阵，当为首功。霸刀门弟子听令，布阵为姑娘护法。”言秀推开左右弟子，单手持刀，面朝龙地洞站在青衣女子身前。 青玄将信将疑:“川儿你也去为这位姑娘护法。其他弟子继续布好南方七曜阵。” 青衣女子在龙地洞前找了找方位，从腰间布袋中取出一个罗盘、一座青铜塔、一座黄铜饕餮像。 她先将罗盘放于地上，口中默念：“万法无相，天地，现！” 话音刚落，本来漆黑一片的龙地洞口突然赤光大盛。 一道道写着古怪文字的光符密密麻麻缠绕在洞口。 “谁在破阵？一个小姑娘？不可能！” “看吧，这些符文就是龙象九转阵。”确认了自己的推测，青衣女子的声音变得明晰。 听完青衣女子的话，在场群雄转忧为喜，长出了一口气。 思绪也从如何除魔的担忧，变为对这女子如何破阵的好奇。 只见青衣女子手捧黄铜饕餮，用手指点了点饕餮像的头：“万阵归一，破！” 那饕餮金光骤起，化为活物，飞向洞口。 巨口一张，符文纷纷入口。 青玄大喜：“等下姑娘破阵之后，万望各位全力一击，成败在此一举。” 在饕餮的吞噬下，洞口的金色符文已经不多，青衣女子祭出手上青铜小塔：“万道化影，落！” 青铜塔从青衣女子手中飞出，变为透明的光塔，将青衣女子、言秀和慕容天川笼罩其中。 阵破，杀！ 赤橙黄绿青蓝紫，刀枪剑戟棍棒琴。 万种功法、万道光芒，一起射向龙地洞口。 整座山头被轰成了土灰，大半个洞呈现在了月光下。 “贼老天，本尊与你争斗千年，还是打不破这所谓的命运吗？”龙地洞中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痛哭。 声音震破苍穹，令所有在场的人胆寒。 青玄站在石上高声道：“各位准备再次全力一击，妖魔应该已受重创。” 烟尘散去。 被轰出的巨坑一片漆黑，月光被吸尽。 群雄屏住呼吸，等待妖魔现身。 两颗幽蓝的光珠。 两道幽蓝的光芒。 一双眼睛，一双妖魔的眼睛。 可你从中感受不到任何邪魅可怖。 强大的威压从目光中涌出，令人喘不过气。 巨坑中的黑暗，随着那对幽蓝之眼的前行慢慢褪去。 坑底生出丝丝白光，如烟般缓缓上升。 柔和的同化着笼罩在巨坑周围的昏黑。 黑暗完全散去，坑底生出的白光将天地映的如同白昼。 一名人首蛇身的中年男子，身着紫金盛装，怀抱一白衣女子从坑中腹行而出。 这一刹，所有人都不能动了。 时空凝固。 “真的是个蛇妖！”面对眼前这位让人望而生畏的敌人，言秀打破了沉寂。 “天刀小友，你说本尊是蛇是在侮辱本尊。这柄天刀不属于你的世界。你可知道一百年前这柄天刀有多耀眼吗？”男子缓缓而言。 “天刀是本门开山祖师离忧的神兵，祖师坐化后刀也随之消失。一百年前天刀重现我门后山莲花池内。莫非你见过我师祖离忧？” 听到蛇妖说出天刀来历，言秀有些不解的问道。 “你师祖也算本尊的故人。” 蛇身男子一边回应着言秀，一边盯着青衣女子看。 “大叔，你是莫呼洛迦？”青衣女子试探着问道。 “没想到还会有凡人叫出我的名字。” 莫呼洛迦眨眼间已在青色光塔内，与青衣女子一步之遥。 “莫呼洛迦？你是不愿意加入龙族的大智行神。”平素不发一语的慧心大师突然惊呼。 “大智行神？这真是一个羞辱的称呼。按你们凡人的理解，本尊应该是魔。”莫呼洛迦说着，左手轻轻一挥，青色光塔缓缓变小落入他手中。 看着法宝落入别人手里，青衣女子也不着急，只是好奇的盯着莫呼洛迦怀里的白衣女子看。 那女子双眼紧闭只露半身在外，下半身裹在莫呼洛迦宽大的紫金锦袍中。 莫呼洛迦把玩着手中的青铜小塔：“一切都是天命。姑娘你叫什么？” “大叔，我叫紫晴。” “七角宝塔，好东西。你不怕我不还你吗？” “不怕，如果你想要，我可以把吃吃和小盘也给你。” “有意思。” 莫呼洛迦闪身向前又重回原地，手上多了一枚玉佩。 “大叔，我的小玉不能给你。老头子要知道我把小玉送人了会骂死我的。”紫晴眨着眼睛，很认真的说到。 “蛇妖，你快把玉佩还给紫晴姑娘。有本事你就撤了这邪法，与我等一战！”说话的是慕容天川。 青玄心头一惊。这孩子平日冷静沉稳，今天怎么会如此激动反常？ 听完这话，莫呼洛迦闭眼凑近慕容天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一身白衣，素然无华，有点像那臭小子，不过也仅仅只是像而已。” 慕容天川被莫呼洛迦像食物一般闻嗅，脸一下子红了。 “蛇妖你莫名其妙胡说什么？快点撤去这邪法。” “这不是邪法。这叫做神圣压制。凡人若想在莫呼洛迦这种等级的神面前保持行动自由，起码要在修仙境界之后。”紫晴向身边的慕容天川解释到。 说完将目光转向莫呼洛迦：“这是我在老头子的书上看到的，不知道对不对。” 慕容天川听完紫晴的解释不再插言。 莫呼洛迦没有回答，将玉佩一挥，挂回紫晴的腰间。 “一切都是天数。本尊曾经立誓不再杀任何一个凡人。我不会因为你们的愚蠢，导致我功败垂成而恼怒。” “大叔，你怀里的人是你的妻子吗？” 莫呼洛迦黯然神伤。 “天地万族万物都在天地法则的掌控之下。” “凡人是所有族类中体能资质最差的，但是凡人却拥有不逊色于高级物种的智慧。” “为了弥补先天的不足，凡人开始创造武学，功法，打造法宝，神兵。这些修炼的人组成了你们现在所谓的江湖。” “江湖中总有百年一见甚至千年一见的凡人出现，这些佼佼者不断提高自己的修为，成为所谓的仙人。” “仙人们突破了生命的极限，更进一步到达窥神境界。” “当仙人到达窥神境界巅峰期时，天地法则会施以九龙雷劫。九龙雷劫会引发时空错乱。” “一百年前，一位窥神期的仙人，人为创造九龙雷劫，划开了人界和魔界的位面壁垒。一场前所未有的人魔战争就这样爆发了。” “战争极其惨烈，凡间仙人消亡大半。在那场战争中，我看到了这柄天刀的旧主。”莫呼洛迦看看了言秀手中的刀。 “我开始反思，发觉这场战争只是天地法则对人魔两族的戏弄。罪魁祸首是天地法则。” “于是有了第一位修仙者朋友，也有了一位来自于你们世界的爱人，她的名字叫婉儿。” 莫呼洛迦说着抱紧的怀里的女子，幽蓝的眼中飘过一丝泪花。 “战争的尾声，幸存的魔族迎来了法则的天罚，婉儿因我拖累死于天罚。时空位面再次打开，同伴要我回去，身受重伤的我，决定留下来陪伴婉儿。“ “荧惑守心，白日贪狼这天丑时是天地法则约束力最弱的时候。如果能突破，婉儿就会重生，可惜在最后关头你们破了阵法，只差一步，最终我还是败给了所谓的天命。” 听到这里，重栖山上所有的群雄都静默了。 “大叔，那你的妻子还能复生吗？你可以等待下一个荧惑守心的日子啊！”紫晴着急的追问。 “不能。你们恰在最紧要的关头破阵。”莫呼洛迦敞开了紫色锦袍，里面金色的蛇鳞，竟然和白衣女子的腰部长在了一起。 “暗雷天罚炸碎了婉儿半身。我将自己的圣丹和她共享，阻止了她灰飞烟灭，百年来我们已经同化。原本圣丹分裂再生，婉儿就能重生。可你们的攻击打断了圣丹再生。” “圣丹应该是类似于妖丹的东西吧？圣丹碎裂，大叔难道你也会死吗？” 莫呼洛迦笑了笑，眼神中闪过一丝落寞。 “如果之前我将你们全部杀死，也许婉儿就能够重生。可是婉儿那么善良，如果知道她的重生牺牲了这么多同族的生命，她一定不会原谅我的。” “她是多么善良的一位女子！结缘三年，百年相守。即便如今圣丹碎裂，再无轮回可能，我也知足了。” 莫呼洛迦深情的望着白衣女子的脸，幽蓝的眼中泪如雨下。他伸出手掌，一团幽蓝的火在他掌心跳跃。 不舍间，轻轻的抚摸过白衣女子的头顶。 白衣女子周身飞出无数萤火虫。她的身形变得透明，慢慢消失，直到萤火虫飞满整个重栖山。 “能够见到我也算是你们的机缘，我洞中有三枚丹药，等下你们自行去取。现在请你们见证我的复仇！”莫呼洛迦长啸一声，狠狠的望向了夜空。 听到复仇二字，所有的人胆战心惊，但是马上又苦笑。 复仇自然不是对于他们说的，有哪个凡人能够担当得起神的复仇二字！ 莫呼洛迦闭上眼睛，伸开双臂，呈十字状。 左右手掌心各闪出一团幽蓝色的火，缓缓的向空中飞去。 金色的鳞片一片片绽开，迸发出无比耀眼的光辉。 此刻他如同一轮初升的圆日。 照亮了整个重栖山，照亮了整个长乐镇。 越至高空，身形越是巨大。 绽开的鳞片缝隙处燃烧起赤火。 火焰烧灼之处开始扭曲变形。 蛇尾，蛇身，蛇头，一条笼罩苍穹的金色大蛇横空而出。 惊雷一声响，燃烧着赤火的金色蛇尾一分为二。 分裂，再次分裂。 八歧大蟒蛇，莫呼洛迦神的原像！ 空中的赤火，一遇到黑暗便迅速蔓延、燃烧、膨胀。 赤火所及便是这吞噬天地的大蟒身形所至。 夜空的黑暗慢慢退却，皎月，星辰都失去了光芒。 天地间唯有那霸横无比的巨蟒！ 唯有那熊熊赤炎！ 整个湖西地区被照亮。 整片天南海被照亮。 整片大陆被照亮！ 天地似乎被这蛇躯撑开，变得前所未有的硕大。 八尾出，巨口开。 这寰宇似乎要被瞬间吞掉。 那条吐出的赤红蛇信子，巨大仿佛天之柱一般。 被蛇光驱退的黑色穹顶，裂开了一道深深的银色裂痕。 裂痕处银光四溢，银浆般洒下的光难道是天之血？ 黑暗与金光赤火在万丈高空撕咬。 蛇躯不再膨胀。 苍穹之顶愈发的漆黑，一张遮天的伟幕压下。 黑色的苍空再次裂出银色的缝。 焦灼的空气燃烧着从地面向上升腾。 霹雳！ 银色的霹雳。 从苍空裂开的缝隙中劈下。 劈在了莫呼洛迦金色的蛇躯上。 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乃至无数道。 莫呼洛迦痛苦的嘶吼，山河破碎，地动山摇。 亿万狂雷，如受惊的亿万银蛇，以难以置信的速度，在莫呼洛迦金色的蛇躯上飞窜。 伤口迸开，赤蓝色熔浆般的浓火从空中落下。 狂雷不止，天空中现出九条光龙，向莫呼洛迦盘曲着的金色蛇身飞去。 光龙张开血盆大口，尖牙缠绕着雷电，朝着之前那些被狂雷刺破的伤口撕咬。 雷是癫狂的，龙是癫狂的。 雷电停息，九龙消失。 无数道光点在黑幕闪烁，那是更加癫狂的流星雨。 尖利的坠落声，如同疯狂的杀戮狂笑。 流星一颗一颗击打在了莫呼洛迦身上。 轰！天空中金光蛇躯不见。 苍空如同金水四溢的金盘。 金光乍泄，如同银河坠落九天一般。 如果天地是一束巨大的烟花，那么绽开时便是这般唯美的景象。 这就是与天的战斗吗？这就是天的杀戮吗？ 最后的金光消散。 黑夜继续，宁谧安详。 刚刚的一切仿佛只是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