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黄昏
“庸医这次是下了血本了，三天三夜了。真怕他的老骨头撑不住这么多真炁的损耗。” “真没有想到传闻中冷血的医仙前辈是这样古道热肠的好心人。” “你觉得庸医这次为什么会出手救这个孩子？” “因为天地剑吗？” “你弃剑失魂之后，有看到庸医有让天地剑认主吗？” “没有，老前辈只是将剑收了起来。” “天地剑对庸医没用。他之所以救这孩子，是因为你们父子之情触动了他内心最深处的情结。庸医也有苦啊。” “牧老为什么这么说？” “庸医是木体的纯素体，是修医最佳的天资。最初他和他弟弟药圣一起拜在青仙门下学习医术。” “药圣是火体的纯素体，两人虽然都是天才，但是药圣总是比庸医差一点。” “药圣天性善妒，从小嫉恨自己的哥哥，庸医不愿手足背情，总是让着弟弟。” “为了远离是非，庸医选择结婚生子，过着隐居的生活。后来庸医到达化形期的巅峰，闭关结丹。” “在结丹期间，他的独子得了一种奇怪的绝症，无药可救。为了不打扰他结丹，庸医的夫人决定不告诉他，带着孩子找药圣求治。” “此时药圣金丹已成，原本可以救这个孩子一命，可药圣非要医仙的夫人拿凤凰卵做酬劳。” “凤凰卵是传说中的宝物，庸医的夫人又怎么拿得出。孩子就这样死在了药圣的门前，孩子死后不久，庸医的夫人也自杀了。” “庸医出关后知道此事悲痛异常，去找药圣拼命。二人激斗之时，青仙出现挡住了二人。” “庸医向青仙痛诉弟弟见死不救，可青仙说药圣没做错，因为天地法则’等价交换’。庸医的孩子本来就身患绝症，命自然要用和命等价的宝物来换。” “从此庸医性情大变，冷血无情。立下毒誓，救人一命必要比命还重要的酬劳。” “原来医仙前辈也有这样的过往心结。唉。” “我们这些人，哪个不是跟庸医一样呢？心有症结，羽化不了却也不愿去死。为了执念就这么老不死的活着。这孩子治好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我还没有想好。” “留在谷中吧。这样也可以躲过万鬼的追杀。” “虽然我盗剑偷书，但在心里我始终是一个天地宗的弟子。之前我拒绝谷主要我留在谷中的邀请，就是不想自己除了判宗之外又加上一条入他门的罪名。” “你又何必纠结这些呢？无忧谷本来就非江湖宗派，只是一群闲散惯了的老不死聚在一起的修行之地。你来谷中居住，总么能算入他门呢？” “谷中有规矩，一旦入谷就要放下个人的恩怨，以悟天道。我放不下仇恨。再说谷中只留修仙境的人和修仙境之人的至亲，如今的我只是结丹期，三魂失一魂再无到达修仙境可能，怎么能留在谷中呢？” “水谷主虽然比较刻板，但是应该也不会不近人情的，我去给谷主说要她收留你和这个孩子。” “牧老的好意我心领了。我有我的命途，这孩子也有这孩子的命途。躲了六十年，有些事情我也想通了，躲不掉的终该去面对，我不想再躲了。” —————————————— “你们两个在窗外嘀咕什么呢？” 牧童和李慕白听见医仙的话，赶紧跑到草庐内。 王路神采奕奕站在地上。 李慕白上前拉住王路的手，“王路，你康复了吗？” 王路开心的跳了跳：“师父，你看，我完全好了！” “别跳，你身体刚好，不能再折腾了。”李慕白略有责怪的抱住王路说道。 王路懂事的点点头。 “不打紧。这孩子用凤凰髓凝住涣散的炁，用龙筋补了毁了的血脉，用神兵接了断掉的骨，怎么折腾都行。现在开始修行都没有问题！”医仙笑着说道。 李慕白对着医仙笑着点点头，跪下拜了又拜。 医仙赶忙上前扶起李慕白：“小白，可惜你弃剑失魂。要不是我有毒誓在身，也不会害你这样。” “医仙大人对我恩重如山，李慕白不过是弃剑而已。”李慕白感激的看着医仙说道。 “李慕白，你以为躲进无忧谷，我就不敢抓你了么？”突然草庐外传来一阵低沉的声音。 李慕白忽地一下，脸色苍白。 这声音再熟悉不过，每每做噩梦，总会听见这声音。 万鬼来了。 “李慕白，你像狗一样逃了六十年。我说你怎么突然间胆大包天使用天地剑，招摇过市的从我明光圣池飞过。原来是有了无忧谷这个大靠山啊。” 李慕白捏了捏拳头，从地上站起，准备走出草庐外。 牧童按住了他的肩头：“没事，这声音是从谷外传过来。万鬼忌惮谷主不敢进谷。” “万鬼，得饶人处且饶人。你追杀李慕白有六十年了，还不放过吗？你也是修行之人，执念何必如此之重。” “牧老儿，这是我天地宗的家事，难道你要趟这趟浑水吗？” 李慕白向牧童摆摆手，运转炁力向谷外说道：“万鬼，既然我用天地剑御剑飞行，就不怕你找到我。正好我也要找你决一死战。无忧谷是水谷主清修之地，不是你我寻仇之所。你在谷外稍等，我这就出谷！” “李慕白你变得有点血性了！好，本宗便在谷外等你！” “小白，你这是何苦呢？你就在谷中居住，有我和牧老在，还怕万鬼在谷中撒野吗？” “该面对的总该面对，路儿已经康复，我也算后继有人，再无遗憾。牧老，医仙大人，小白有一事相求。” “但讲无妨。” “王路，是我的徒弟，是我一生追求大道的见证，更是我唯一的牵挂。我希望日后他能有一番作为。我死后，还请牧老和医仙大人为他寻找一处正道门派学习修行。我不希望他去五大派或者三大宗门，只要一个处事公正的小门派便可。” “这孩子如此天资，难道由我亲自指点修行或者为他找一个名师不好吗？” “不，牧老。从底层摸爬，从艰难处学艺，所得到的不只是修为还有为人处事，应对江湖之道。” “说的也是，你自己教不是更好吗？走，我们跟你一起出谷，有我和医仙在，我不相信万鬼那家伙能动你分毫。” 李慕白笑了笑，有些释然有些苦。 “路儿，师父要走了，你以后要堂堂正正做人，兢兢业业修道。” “师父，你别出去。” “路儿，师父有师父的宿命。师父逃命多年，不是贪生怕死，只是为了有一天能够报仇。如今师父已经没有报仇的能力了，是该面对了。阿离一个人等我这么久了，应该都着急了。”李慕白说着仰天大笑。 “我死前能留下王路这个徒弟，也算不枉此生。” 王路哭红了眼，抱着李慕白的腰。 李慕白松开他的手，看了医仙一眼，将王路交到了医仙的手中。 “师父！” 李慕白正要走出草庐。 突然被王路这一声呼喊停住了脚步。 “师父，既然师父有师父的宿命在，路儿留不住师父，那么请师父答应路儿一件事。” “你说吧。” “路儿想送师父一程，那个万鬼想杀师父吧？路儿想在师父的最后送师父离开！” 王路的话，让李慕白十分震惊。 这是一个只有十二岁孩子的成熟度吗？ “好。牧老，医仙大人等下还请二位保护好这孩子。” 牧童和医仙长长的叹了口气。 —————————————————— 黄昏，鸦，诡异的叫着。 “李慕白。六十年了。” “万鬼，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你死我亡？小白，回头吧。” “回头？你忘了阿离是怎么死的了吗？万鬼，你杀阿离的那天，我就再无回头之路！” “不过是只狐狸，真值得你如此吗？” “狐狸？在你眼里她只是只狐狸！你知道吗？阿离是我的妻子！我这一辈子最爱的女人！” “妻子？小白交出天地密卷和天地剑，真诚的向法则忏悔，我会原谅你的罪过的。” “密卷我早就烧了！而剑，哈哈。知道你要来，我早就把剑丢到了天南海中，你自己去找吧！万鬼！你此生休想拿到天地剑，也休想羽化，我会和阿离一起等你下地狱！” “你居然只有两魂？你真的丢魂弃剑了？你这畜牲！竟然把传承了万年的宝物丢了！” “万鬼，废话少说，动手吧。” “这两个老头是你找来的帮手么？” “这两位前辈是我找来见证我的复仇的。万鬼，收拾你还用不着他二位出手！” 一个红袍蒙面，一个素衣无华。 直到这天，王路才真正发觉，原来李慕白是那么的英俊潇洒，仙气凌人。 一直以来李慕白都是蓬头垢面，胡子拉碴。今日居然梳洗了一番，胡子不见了，那面容就连男子见了都会脸红。 身姿就像临凡的仙人一般飘逸。 日已斜，两道身影，电光火石般相交。 片刻间，素衣倒地，红袍沾血。 万鬼抱起了倒在地上的李慕白。 “小白，为什么？你已堕入金丹境还要自寻死路？为什么你不愿意向我忏悔？” 李慕白口吐鲜血，映在精致的面容上如同雪绽红梅一般。 他盯着王路看，王路也盯着他看，没有哭。 李慕白满意的笑了。 万鬼顺着他的目光朝医仙身边的王路看去。 “这孩子是谁？” “爷爷，真没意思。我们回去吧，杀人一点都不好看。” 王路拉了拉医仙的衣服。 医仙楞了一下，惊讶的看着王路，接着转身，拉着王路缓缓走回谷中。 李慕白看着王路离去的身影，微微一笑。 孩子，你以后绝对是顶天立地的存在！ 拼着最后一口气，李慕白大喊道： “阿离！我来了。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残阳似血。 无忧谷前，万鬼抱着怀中的李慕白呆呆的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