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节 返回

    陆五下车的时候，正好和本地的那位范导游打完电话。

    范导平安无事——那一天发生交火的时候，陆五是在二楼，而范导正好离开了一阵子。他没有卷入这最危险的火拼，然后——正如一个正常人会遇到的情况一下——在枪声响起之后，他的第一个反应不是去看看（必须要说陆五当时做的事情真的太蠢了，也只有太平惯了地方会有这种事情），而是及时逃离了战火，回到了安全地带。

    事后，出于一个导游的责任感，他还是找机会去看了看那片被交火双方直接炸成废墟的建筑。当时这栋建筑被防守方作为防御工事，于是找到了多发火箭筒的袭击。以这地方砖混结构的房子怎么可能经得起火箭筒的轰炸？房子里被波及的人，不管是士兵还是游客，统统死掉了。而且很多尸体甚至已经完全无法辨认。于是范导联系了旅行社，直接报告了这个不幸的消息——陆五完蛋了。

    幸运的是，旅行社方面还没有把相关的消息通知国内那边。当陆五打通电话的时候，旅行社的人是又惊又喜。

    陆五提出的要求并不出人意料之外。一个受惊的人理所当然最想做的事情当然就是跑回安全的地方——最好是自己家——安心的休息上一阵子。于是旅行社很快就满足了陆五的要求。接下去的事情也就顺理成章，陆五一路上基本上就在汽车和旅馆之中度过。虽然说这不是一趟舒适的旅行，但是这不是赶时间对不？

    唯一没那么快乐的事情就是那个“脑溢血”又发作了一次。不过这一次倒是陆五刻意要求的，他想试试这诅咒发作真正的感觉，或者说，他想试试自己到底能不能顶得住。

    答案很简单，很容易就能得到：完全顶不住。

    要说一分钟两分钟之类也好，身体僵硬失去控制，其实也就和打了麻醉剂的感觉类似。但是，打了麻醉剂不止是身体麻木，同时也失去了感觉。但是这种诅咒发作的状态的时候，人的感知是清醒的，只是一切的感觉都像隔了一层——仿佛在灵魂和肉体之间，硬生生的插入了一层硬壳，但是偏偏又没有完全断绝，让你挣扎不能，痛苦不堪。陆五原本以为自己能坚持几个小时，但是事实是虽然他坚持了尽可能长的时间——但是这个“感觉上很长”时间实际上只有十几分钟。

    要形容那种感觉，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最为贴切。根据高手的说法，这是人类的一种先天性的，铭刻在基因之中的恐惧。就像幽暗恐惧症一样——是人就有，无非就是程度多少的问题。

    传说现代美军最残酷的刑罚，并不是什么老虎凳辣椒水，也不是什么竹签钉手指，更不是铁处女和烙铁之类，而是用塑料包住你的脸，然后再往上面浇水，让人类陷入淹死的恐惧之中。这源自生物本能的恐惧，要比任何疼痛和绝望更为可怕。两者大概就是相同的道理吧。

    不止如此，除了这些反应之外，时间长久一些之后，脑海里还产生了一种直觉。就好像有个声音在耳边告诉他，想要恢复正常其实很简单，只需回到瓦歌即可。

    既不会弄死你，又能够让你受不了。要说凯查哥亚特的这个诅咒简直就是为陆五定身打造的一般。估计他是很确定陆五一定会回来的。

    陆五已经回到了自己出发的旅馆。

    对于这座繁华的旅游城市而言，这家旅馆只能算是普通，不管规模还是档次都是如此。旅馆的门也不知道很大，上面英文HOTEL的牌子已经剥落了几分颜色。

    柜台后面的女服务员甚至没有多看陆五一眼。在陆五出示了证件之后，她就把房间的钥匙递了过来。至少看上去，她丝毫没有发现陆五虽然是入住的客人，但是实际上已经十几天没来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毕竟是旅游大国，据说国民经济的一大半是靠着旅游业支撑起来的。数量多了，各种种客人都会出现。也许像陆五这座做法的，对她而言早就不是第一个了吧。

    陆五当初入住的时候，确实是比较狠心的一口气支付了长期的房租——这是因为一方面陆五也是有钱人了，另外一方面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一次会呆多久。

    holoera应该还在房间里面吧。但是，说不清楚为什么，站在旅馆的电梯前，陆五却发现自己的脚有些发软。

    这不是生理的现象，虽然陆五确实已经坐了很久的车。但是就算再累，也不至于累的让人脚发软的地步吧。这是心理方面的因素。

    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明明已经分开数个月的时间……照理来说应该是想迫不及待的回到自己的房间吧。房间里的holoera，应该是依然完整无损。琥珀应该在等着他……但是，不知道为何，陆五发现自己心中完全没有底。

    莫名的恐惧不知道从内心的哪个缝隙钻出来。要知道，哪怕当初第一次赤手空拳的面对着增长天那样的食人怪兽，他也不曾出现过这种身体发抖的情况啊。而且更关键的是，陆五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害怕的到底是什么。

    是害怕进入房间，发现holoera已经被偷走或者损坏，琥珀再也无法出现了吗？亦或者是其他什么东西？

    “搭档，你害怕了？”高手却已经察觉陆五身体上这个轻微的变动。

    “害怕什么？！”陆五回答。“我说过，我曾经的理想是去成为一个探险家！”

    “哦？可是……”

    “现在有一整个世界等候着我去探险和发现，这对于冒险家而言，简直就是天大的恩赐和幸运啊。”陆五说道。“如果说这都让人害怕的话，那我不成了叶公好龙了？”

    高手意味深长的发出一声“哦”声，然后就不说话了。

    现代社会，已经没有真正的探险家这个职业了，因为科技的发展代替了人力，地球上几乎没有人类的足迹到不了的地方。就算是贝爷那样的人，事实上也不是探险家，而是媒体节目主持人。这个职业只有的一个变种留下来，既所谓的“寻宝者”，去探索寻找古代留下来的神秘宝藏。

    电梯门开了，陆五迈出电梯，没几步就到了他租的房间门口。

    如果没有高手，也许陆五会在门口犹豫一段时间，但是高手明显在后面看着哪。这种情况下，就算是为了面子，他也得第一时间开门。

    推开门后，陆五第一时间看到的就是门后的一个身影。

    虽然就陆五经历的时间线而言，他和琥珀分开足足有好几个月了，但是他知道琥珀实际上只等了十来天而已，不算很长久。这本来就没有超出他们约定的时间范围。所以，陆五并未预料到两个人再一次见面的第一瞬间，就是迎面的一个拥抱。

    当琥珀的双臂围住他的脖子的时候，陆五发现自己准备好的话突然之间不辞而别了。

    琥珀没有说话，但是她的身体紧紧的贴在陆五身上。也许是这次旅途造成的影响，陆五本能的意识到这是琥珀在害怕。

    这十多天而言，虽然陆五算是遇到了种种危险，但是对于琥珀而言，那也是一种煎熬吧。

    一个人，一方面丧失了自己大部分的力量和记忆，另外一方面却要在完全陌生的环境下。而唯一可以信赖的陆五却离开了……能够想象那种不安和恐惧。

    为什么……为什么会怀疑琥珀对我抱有恶意呢？这样的琥珀，这样信赖和依赖我的琥珀，怎么可能对我有什么恶意？

    增长天临终遗言带来的不安，现在看起来真的是很蠢。

    无声的拥抱持续了很长时间，亦或者是很短的时间，总之陆五已经完全丧失了时间感。但是最终琥珀松开手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很不舍。

    这种脖子上挂着胳膊，脸颊贴着脸颊，胸口紧挨着胸口，当然还有手可以搂住腰身的感觉……

    不知道为什么给人一种口干舌燥之感。

    “那个，琥珀，我回来了。”陆五说道，说完这句话之后，他才发现自己心慌意乱。“抱歉，那个，我没带回来你要的东西……”

    他原本以为琥珀会露出失望的神色，或者说，他不希望琥珀露出这种神色。即使他知道这种神色在琥珀脸上绝不可能呆的太长也一样。

    “但我带来了这个！”

    他从身上拿出那个徽章，放在手心。

    琥珀的脸上露出诧异的表情。她之前就知道这个徽章，也知道这是自己做的。虽然她已经不记得自己到底为什么要做这个东西，还有这个东西有什么用。

    但是陆五这一次将它取出来肯定是有原因的。

    事实上，陆五也是第二次穿越之后，才真正理解了这个徽章的意义。也只能这么理解：琥珀察觉了某种危险的预兆，所以特意给自己做了这个，好让自己能够在最危机时刻回去。

    “这个，就是让你回家的门。”

    “这个？”

    “它可以让人直接回到瓦歌世界去。”陆五说道。说起来，如此显而易见的事情，他为什么之前猜不到呢？直到第二次穿越才意识到。

    也许，是他下意识的不希望琥珀离开吧。

    ……

    东南亚，某个路边市场。

    一个大腹便便，秃顶的欧美人在一个小摊子前面停下了脚步。从他的打扮，任何人都能看出他是一个外国游客。而这个市场，某种意义上说其实就是专门为了外国游客开的。整个市场出售的都是各种木雕、石雕、古董、小工艺品等等纪念品。虽然是小纪念品的市场，但其中却有很多其他的东西，最多的就是古董，但是这个“古董”基本上都是摊主自称的，它们的制造时间实在是一个非常非常不确定的因素。

    “教授，你怎么了？”边上一个同伴推了这个老外一下。

    “这个。”被同伴称为“教授”的老外指着摊上的一个东西说道。

    和这个摊主货摊上的其他东西比起来，这个东西非常醒目。因为它显然不是一种工艺品，而是一种……说不清楚用途的东西。这东西明显是某种金属制造，银白色的外壳，看上去闪亮精致。它的外形边角非常完整，不像是某个更大的东西上面脱落下来的。而它本身的造型，似乎像是一把步枪——极有科幻味道的那一种。它甚至有两个枪口。

    不止如此，它上面还有一个弹夹——弹夹已经被摊主抽出来了。弹夹中间甚至还装着几粒圆球子弹——类似玩具枪的那种实心子弹，不是很大的圆球，就光泽而言，似乎是陶瓷的。

    教授拿起了一颗子弹，把玩了一下后放下，然后整个的拿起了那把玩具枪。如果这是一把玩具枪……那么它似乎有点太重了，也太精致了。最主要的是，这玩意明显是空心的，但是却看不到接口、缝隙或者焊接痕迹之类东西。

    不过如果是电影道具之类就能说得通。说起来，因为它和货摊上的其他东西太格格不入的缘故，在教授之前，似乎没人对它仔细端详过。

    “教授，你觉得这个玩具不错？”

    “它很漂亮，”教授的眼睛盯着这个应该是玩具枪的东西。“闪闪发亮。”

    “哦，教授，那是镀上一层银罢了。”同伴对此不以为然。“镜子可比它闪亮得多。”

    教授摇摇头，继续欣赏着这把不知道是不是一把枪的东西，他用手在上面抚摩了相当长时间——那种神情，堪比一个男人抚摩情人。

    “教授，我们该走啦！”

    教授没有理会，而是开始用不怎么熟练的中文询问摊主这件东西的来历。摊主也同样用不怎么熟练的中文回答，同时夹杂着大量的手势。不过最终，两个人还是磕磕碰碰的完成了交流：这个很可能是一把玩具枪的东西，是在丛林之中，被一个农民捡到的。不是那种深山密林，而只能说是某个村子外围的森林。应该是某个游客在不经意之间失落的。

    要达成这笔买卖几乎谈不上什么难度。摊主虽然有着小商人那种特有的狡猾和眼力，但是他真心不认为自己能在这笔买卖上赚多少。这东西明显不是古董（古董的价值是谁也说不准的），而是现代造物，明显值不了什么大钱。而且他是用近乎废铁的价格从那个捡到它的农民手中收购来的。所以，能小小的赚一笔他就心满意足了。

    “教授，你买这东西干什么？”当这场买卖结束之后，边上的人问道。

    “你不觉得……它不像是地球的造物吗？”

    “啊，不错，外星人造访了地球，然后留下了它。”有人用半开玩笑的口吻说道。

    “也许不是外星人，最近的《科学》看了没有，一位来自东方的学者提出了一个崭新的理论，关于以太和宇宙暗物质的。”教授认真的说道。“如果我们认为的‘以太’是一种超越次元的物质的话，造访地球的不一定是外星人。”

    人们嬉笑着，继续向前。没人继续这个话题。这只是几个朋友组织的，一场东方之旅罢了，小小的插曲没人在意。

    作者注：这一章写的可谓磕磕碰碰，一边码字，一边对大纲和整体思路进行了大范围的修改，剧情也处理得不到位，只能说让出场的人都出场了。自我感觉不是很好，不过，总算是理顺大纲了。下一章算是要进入主要情节。

    哎，写的不是很好，可能让读者们失望了。不过相信下一章，一定能让大家看到一个精彩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