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采药,收获
纵然寒秋天气,更深露重,却丝毫不影响众人围着篝火吃肉闲谈,足足热闹到亥时一刻,方才散场。 回到屋内,白启借着火塘烧水,顺便烘烤身子。 山脚下的寨子、庄子,比城里更冷。 家家户户都会弄火塘、热炕,否则根本挨不过冬天。 “虾头干嘛去了?” 大屋正中间挖出个坑,周边用泥土夯实,架起干柴烧着,白启把老大的铜水壶挂在倒钩上,回头看向阿弟。 “他羊肉吃多了,肚里闹腾,去外面找茅房蹲着了。” 白明没好意思讲,他让虾头偷偷扯裤头的红绳子。 “你洗好脸早些休息,几十里的山路,差点被那辆牛车颠到散架。 以后咱们搬进内城,住上更大的宅子,便在后院盖个马棚,养两匹膘肥体壮的好马。” 火塘里的干柴噼啪响着,白启随口说道: “你个子小,可以买一匹小马驹,等你啥时候把它喂得高壮,你也就长成大人了。” 白明小脸写满期待,阿兄答应他的事情向来说到做到,从未诓骗过。 “你才感应到气血,且好好养着,每天努力站桩,拉弓放箭这种运动太过剧烈,暂时不要碰。” 白启又交待两句,白明的习武进度其实不慢,反应颇为敏捷,说一遍就能懂。 不像虾头,每每一捧书就头昏脑涨,拳谱口诀都背得艰难。 “阿兄,那個祝小姐很喜欢你哩。” 白明坐在小板凳上,忽然说道。 “人小鬼大,伱知道啥。” 白启放下火钳,屈指给阿弟弹个脑瓜崩 “这么急着跟你阿兄物色嫂子,想早点分家?” 白明捂着额头,瘪着嘴道 “虾头哥说的,男人赚大钱就是为了娶好看的婆娘。 祝小姐那样标致,黑河县估计没谁比得过,正好配得上阿兄。” 白启提起烧开的铜壶,倒了两盆热水 “祝小姐郡城里头的大户高门,配我这个黑水河的打渔人?亏你说得出口,真把阿兄当成什么稀罕宝贝了? 这话落到别个耳朵里,保准笑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白明眉毛拧得很紧,好像不愿意听到这种话,他还想讲些什么,却被白启打断 “自个儿把袜子脱了,烫完脚,躺炕上去睡大觉。” “哦。” 白明老老实实照做,心里泛起嘀咕 “等我长大有本事了,定给阿兄寻天底下最好看的女子做婆娘,哼哼!” 他将双脚伸进热水,轻轻一点又倏地缩回来,如此来回好几次,终于完全放进去。 刚迈过门槛的虾头,看到坐在热炕上的两兄弟,叫嚷道 “怎么没给我留些热水!” …… …… 往后的几天,白启就在采参庄住下,白天拉弓放箭练射术,晚上站桩打拳肝进度。 偶尔想要散散心,才跟何泰、宋其英、祝灵儿他们进一趟龙坎山,见识下老林的风光。 他运气还不错,因为有辨药技艺的效用加身,采到过六七颗五十年份的野山参。 换成平常的采药人,这已是一桩小半月吃喝不愁的好收获。 “阿兄,我又找到你刚才说的金线莲了!” 遮天蔽日的老林深处,白启走在前面,白明居中,虾头尾随其后。 这叫“拉帮”。 按照参把子的说法,进山有“单去双归”的说法。 一般都是三、五、七人,结伙同行,此为“单去”。 至于“双归”便是讨彩头,把人参、山货也当做“数”,表示这一趟必定不会空手。 “哪儿呢?” 虾头率先应声,三人呈一字排开,各自保持十几步的距离。 这也是赶山的讲究,唤作“排棍”。 最前面是“头棍”,中间的叫“腰棍”,外边的是“边棍”。 头棍探路,腰棍寻货,边棍沿途做记号,行话是“打拐子”,免得来回兜圈。 各有分工! “真是金线莲。叶子脉络清晰,好似金丝流动。阿弟你眼睛真尖,昨天那只受伤埋在草丛里的小雀儿,也是被你发现。” 白启停下脚步,依着阿弟指出的方向,果然在树阴底下发现大片的金线莲,连忙叫虾头开挖。 此物性平,味甘,能够除湿解毒,镇痛镇静,那些暗伤郁积的练家子,所用的汤药都缺少不了这味主材。 “又是七八两银子赚到手了!” 虾头满脸兴奋,他对打渔撒网没啥兴趣,一进山倒是格外精神抖擞。 他小心翼翼趴在地上,用采参的法子挖松湿土,再以鹿骨头做的扦子四面扒拉。 全部弄干净后,才把金线莲抬出来,完好装进空荡荡的箩筐里。 手法越来越娴熟了,俨然有几分山民的样子。 “天色不早了,往回走吧。” 白启估算下时辰,决定沿着原路下山。 五百里山道不可深入,也是规矩之一。 越往里头走,瘴气越重,走兽越凶恶。 就跟黑水河的打渔人,一般不轻进**湾似的。 除非有经验老道的参把子带头,否则最多走百里路,待个几天几夜,即便毫无收获,就该掉头了。 “这些约定俗成的说法,都是一代代山民,用性命总结出来的。” 白启想起与何泰交换而来的赶山秘诀,如果能够通过祭祀山神,与之进行感应,便可以做“赶山客”,也叫“把头”。 他们具备非凡的能力,比如采参庄的把头,曾经在进山之后,连做两天不吉利的噩梦,听到出殡吹打,撞见老虎吃人,于是赶忙带着整个队伍离开。 果不其然,几日后突降暴雨,山洪爆发,埋葬许多未曾及时下山的可怜猎户。 虾头背着大箩筐,喜滋滋道 “金线莲,野山参,铁刺苓……这些山货遍地都是,每天赚个一两百文多轻松,咋感觉比打渔容易!” 白启手里拿着索拨棍,扫开茂密的杂草,泼冷水道 “黑水河上打渔,你再没本事也能捞些贱价的鱼虾,可五百里山道老林深密,常有毒蛇野兽出没,把你吃得骨肉不剩,运气不好吸入瘴气,更加九死一生。 要不然为啥参把头地位那么高,因为采药人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单打独斗难以长久,必须抱团跟着把头,才稳妥。” 白明也点点小脑袋,他采了不少松子、蕨芽之类的野菜,零零总总也有几十文钱 “况且,没有参把子送的索拨棍,惊走毒蛇,我们哪有这么顺利,否则光是蚊虫叮咬就够咱们喝一壶了。” 索拨棍是每个采参人都必备的工具,主要用于驱赶蛇虫鼠蚁,还可以敲打树干发出震响,威吓侵袭的走兽, 每根棍子以赤柏松为料,长五尺二寸,挂着红绳与铜钱。 无论何时,棍头不能倒下。 哪怕睡觉歇息的时候,都要整整齐齐成一排,立在木桩旁边。 据说能够防止伥鬼作祟,保得安宁无事。 “白兄弟,咱们秋狩都是奔着打野猪大虫来的,你咋钻进山里当采药人?” 下山回庄子的途中,刚好碰到背着百炼弓的宋其英。 他几个随从用竹竿抬着一头成年花豹子,箩筐里还有好多野鸡野狍子。 白启不以为意,跟这帮公子哥儿比来斗去太没劲,自己又没有大票随从给做杂事,不熟悉五百里山道的情况下,带着阿弟跟虾头进山打猎,才叫昏了头。 “看来今晚又有野味儿享用了,天天大肉吃得燥热,我给诸位摘些野菜,降降内火。” 宋其英啧了一声,自从白启赢下那次赌局小出风头,他一直都想找回场子,奈何对方完全不给机会,言语激将毫无作用。 “爷爷常说的养气功夫,也许就是这样了。” 这位柴市的二公子目光中的欣赏之色,愈发明显,也没有再做纠缠,抱拳告别,抖动缰绳纵马而去。 “阿兄。” “嗯?” “宋二公子是不是也喜欢你?” “啊?” “他看你的眼神,跟祝小姐一样哩。” 白启又是一记屈指弹个脑瓜崩,把胡言乱语的阿弟击得踉跄 “我是什么香饽饽不成?谁看到都想啃一口? 再瞎说,晚上罚你多站桩半个时辰。” 白明捂着额头,嘿嘿笑道 “好呀好呀,再加半个时辰!” 啪! 又是一记脑瓜崩。 “说多少次了,练功要脚踏实地。像你阿兄这样的亲传苗子,都在耐心打磨,你急个什么劲,只要不比你虾头哥弱就行了,他如今都没拿捏住气血呢。” 白启顿感头疼,万万没想到自家阿弟居然是个卷王,每天练功站桩勤快无比。 正在美滋滋盘算今天赚到多少文大钱的虾头无端受伤,你们兄弟俩斗嘴扯上我干嘛! inf。in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