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七.旧日光景
昏暗破旧的走廊,许多门前挂牌,烟雾缭绕。 “这是哪里。” 站在走廊,陆离望向雾霭笼罩的窗外。 “琼斯心理治疗诊所。”心理医生回答。 “哪个城市。” “……贝尔法斯特。”心理医生悄然拉开抽屉,知道怎么应付这类“病人”:“你想要询问还是预约的病人?” 黑色眼眸安静于诊所环视,陆离什么也没说,退出诊所。 木质楼梯脚底传递,回到楼下的陆离走进尽头冷清微光—— 昏暗褪去,显露的景色即不是昏黄沼泽,也不是等待的银色十字·斯隆与米尔德丽德·汉普里。 空气随薄雾到来的刺鼻味道因工业区停工而消失。街道行人比前些天多了些,只是女士们仍未摘下蒙住脸庞的黑色薄纱。 骑着自行车的邮递员叮铃叮铃按着车铃提醒路人,低语交谈声与马蹄声掠过,一辆蒸汽汽车喷涌出黑烟迎面驶来。 弯弯曲曲的街道延伸向下,消失在房屋轮廓后。尽头的海湾因薄雾而看不真切,只有偶尔传来悠远的汽笛声。 旧日时代,贝尔法斯特。 一切开始的地方。 陆离停留原地等待。如果是某种屏蔽感知的幻象,两名掌控者足够将他从中解救。 同时检查身上,没有末日启示书,胃袋和通灵枪都不在—— 衬衫与大衣的触感也变得更加细腻。 陆离张开手掌,没有倒五芒星烙印,没有镶嵌救赎后的伤痕。 救赎碎片带来的力量随之消失,左手恢复如初,也不再感觉到人性存在。 口袋里唯一拥有的是一些先令与一串钥匙、一盒火柴。 仿佛陆离真的回到最初。 而原地等待一阵时间的陆离除了收获好奇目光,什么也没等到。 那么似乎该考虑此刻的真实性——就如陆离突然降临这座世界,在世界濒死的某一天,陆离突然回到最初似乎并不出乎意料。 但因什么而触发? 关于这点唯一线索是:陆离推开了一扇门。 但不会是“门”。陆离没看到它的踪迹,它也需要一段时间才会抵达巨树学院。 等待不到“救援”,陆离沿着街道,回到记忆中的水手街区。 湿冷薄雾里的鱼腥味犹如站立飘荡海面上的渔船夹板,很快又被混杂汗水臭味与其他味道掩盖。 街道喧嚣如集市,孩童追逐跑过,晾晒海鱼的住户因陆离经过停下,以免沾染整洁干净而昂贵的衣服。 熟悉的长屋浮现街道远方。 【光怪陆离侦探社】 尚且崭新的木牌挂在长屋门边。 推开半掩房门,踩着嘎吱作响的地板,沿着逼仄阴暗长廊回到那扇熟悉的门前。 哗啦哗啦—— 对面木门半掩的房间传出炒菜声,不远处房间响起教训孩子的哭闹。 取出钥匙串,陆离跳出铜钥匙插进锁孔。 咔嚓—— 犹如酒糟的木头潮湿味道漫入鼻腔,陆离走入宁静无声的客厅。 安娜不在这里。 这个时间,他还未遇到安娜。 稍作停留,陆离再次离开侦探社。 他有事要做,即使眼前一切可能是虚假的。 “要出门吗?天快黑了。”走廊上,身材发福,脸庞油脂在油灯下反光的房东讨好似打招呼。 “我带了油灯。” 几十分钟后,陆离来到达芬奇街区23号。 【安蕾夫人艺术画廊】 临近傍晚,画廊橱窗里只点燃着微弱油灯。 画廊现今老板本杰明在擦拭地板,听到脚步头也不回说:“是想应聘的新员工?” “客人。”陆离平静回答。 富态的本杰明连忙爬起,脏拖布放入水桶,打量气质神秘,似乎非富即贵的陆离:“很抱歉先生,我们已经关门了你可以明天清晨——” 陆离取出口袋里一把先令,塞进本杰明下意识摊开的肉掌里。粗略一瞥应该有接近一百先令—— “我是贝西家族的朋友,听说画廊开在这里所以来看看。” “呃……” 掌心先令和陆离‘熟人’身份让本杰明迟疑。 “但我还是建议您白天再来。”本杰明犹豫地望向渐渐昏暗的画廊深处:“你可能不知道,这座画廊最近夜晚开始闹鬼……” “我正为此而来。”陆离再一次打断本杰明:“我还是驱魔人。” 本杰明呼吸陡然急促许多,匆忙将陆离给他的先令作为报酬塞回陆离手上:“这些都给您!请您帮助解决画廊闹鬼!” 铛——铛——铛—— 与此同时,教堂夜晚钟声街道上飘来。 本杰明脸庞肥肉颤抖,留下一句“这里交给你了”,连拖把水桶都没放好就迫不及待离开,留下陆离与整座艺术画廊。 目睹本杰明的发福身影消失,陆离点燃油灯。 昏黄光亮渐渐扩散,驱逐笼罩周身的幽暗。提着油灯,陆离带着回荡地脚步声进入更加幽暗的画廊深处。 他看到了那副名为《安蕾夫人的女儿》的油画。 画像描绘的地方处于庄园之中,可以见到小径两旁暗绿淡粉的花圃与作为背景的宅邸。 安娜端坐在庄园座椅中,素手轻压着裙摆,一身白色哥特百褶长裙如洋娃娃般精致。贵族少女的姿态却难掩那股活泼气息。 一些细微颗粒遍布油画,让画布有些凹凸不平。或许因为没有保护措施,颜料也已经氧化,让得油画有些失真黯淡。这种失真偏暗的色彩反而赋予这幅画和安娜一种特殊的斑驳美感。 犹如时光的厚重。 驻足片刻,安娜未从休息中脱离,陆离暂时离开画像,继续向深处走去。 犹如完美艺术品的石膏雕像立在展示台上。曾经回到望海崖的陆离没找到他,吉米兄妹带着它一起前往天堂谷。只是至今,陆离没有得到关于“天堂谷”的任何信息。 陆离原路返回,没有上楼,甚至没靠近楼梯中央那副德古拉画像。 现在的他连通灵枪也没有,没有任何对抗怪异的手段。 当陆离回到安娜的画前时,刚刚离开的画廊深处忽然传来某种石块与地板摩擦的诡异声。 而黯淡偏灰的斑驳油画中,那道美丽而精致的轮廓色彩正变得鲜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