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1章 从今往后,他便是我的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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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晓寒轻,萧廷修的目光暗了暗。 他抬步朝主院而去,语调格外淡漠,“终究不是一路人,还见面做什么?” 萧廷琛跟上他,“她托我向你说情来着。这两年,她到底还是念着你的。” 萧廷修冷淡地换了话题,“你长途跋涉而来,也该歇歇。我叫小厮去街上买些好酒好菜,今晚咱们兄弟把酒言欢,莫要再提那个女人。” 萧廷琛在游廊里驻足。 他目送萧廷修消失在游廊拐角,轻佻地“啧啧”两声。 吴嵩悄然出现在他身侧,“皇上第一回做媒就失败了,这可如何是好?” “朕这位大哥,素来极有原则。他效忠朕,便容不得旁人背叛。晓寒轻身为他的女人,却偏偏背叛了朕,那种滋味儿可想而知。” 吴嵩叹息,“奴才怎么觉着,这撮合萧廷修和晓寒轻,比打仗还难?” 萧廷琛:…… 他也这么觉着。 时辰尚早。 萧廷琛不紧不慢地逛过明德院,一楼一阁仍旧熟悉,只是缺人打理,池塘边枯草丛生,冬日里瞧着有些荒芜之感。 他信步踏进小书楼,尘埃落满书架,花窗角落还结了几只蛛网。 他立在楼中,微微闭目。 恍惚中,那个小姑娘娇嗔乖顺的模样似乎又浮现在面前。 他还记得那个春雨夜,他教她写字,故意在纸上写“苏酒是小狗狗”笑话她,可小姑娘一眼识破,跟他闹脾气掉眼泪。 他哄她,在宣纸上又添了一行字:萧廷琛也是小狗狗。 可小姑娘依旧委屈地掉眼泪。 他没法儿,只得捧着宣纸,抑扬顿挫地学狗叫,才总算把她哄好。 现在想来,他的小酒儿那时候就绵软可爱得不像话。 究竟是什么时候在意她的呢? 恐怕早在与她相处的点点滴滴之中,就悄然被她吸引了吧? 萧廷琛回忆着,桃花眼里浮现出罕见的温柔。 他踏出小书楼,望向遥远的南方,“谢容景也该抵达南疆边境了,小酒,等我平定天下,再带你回家……” 现在,他得抽空走一趟天香引。 昔日繁华的歌楼酒馆依旧热闹。 萧廷琛径直登上顶楼。 珠帘轻曳。 闺阁里燃着金丝暖炉,地面铺了厚实的绣花地毯。 穿纱质襦裙的美人,不施粉黛、青丝曳地,正悠闲地趴在小几上玩骰子。 她没穿鞋袜,珍珠般粉嫩的脚趾头露在外面,仿佛是在勾着人上前把玩。 婢女都退了下去。 美人伸出纤纤玉指,悠闲地点在檀木骰盅上,“皇上猜猜,是大还是小?” 萧廷琛负手立在珠帘外。 他注视着晓寒轻眼下的青黑和憔悴,薄唇轻勾,“大。” 晓寒轻慢慢揭开骰盅,嗓音缥缈宛如笼着隔江的烟雨,“皇上猜对了……这么多年,皇上的运气一向很好……” “单凭运气,当不了天下的帝王。”萧廷琛挑开珠帘,面色冷淡地踏了进来,“朕刚刚去了一趟乌衣巷。” 晓寒轻望向他。 漂亮的翦水秋瞳中含着几分期待,她等着萧廷琛的下文。 萧廷琛停顿良久,才温声道:“他拒绝了。” 晓寒轻眼底光芒熄灭。 她自嘲地笑了一声,慢慢收回视线,无言地把玩起骰子。 她的唇色有些苍白,衬得她更加失意绝望。 骰子在指尖碾成齑粉,她轻声:“帝师的势力是你想象不到的庞大神秘,整座天香引都被他控制,为他搜集天下间的奇闻秘事。我自幼在天香引长大,从未见识过外面的世界,帝师对我们而言,是天。遇见你,效忠你,都是帝师的安排。我嫁进萧府,帝师更是乐见其成,因为他希望我能成为埋伏在你身边的棋子。” 萧廷琛面无表情。 他从腰间摘下紫檀木的细烟管,就着烛火点燃。 薄青色烟雾在他白皙的指尖袅袅弥散,他眯着眼,“帝师把你放在江南,是为了让你统筹他走之后,江南这边剩余的势力。” “是。” 晓寒轻漫不经心地打开小几下面的屉子。 一块块兵符,被她毫不在意地摆在了小几上。 指尖轻抚过兵符上古朴繁琐的纹路,她笑了笑,“可是我要这些玩意儿,又有什么用呢?漫漫寒夜,它们既不能替我暖床,也不能拥我入怀,更不能讲些动听好玩的故事哄我入睡……我要它们,有什么用呢?” 她目光涣散。 垂落的青丝衬得她小脸苍白,眼眶干涸平静,仿佛早已流尽半生眼泪。 萧廷琛在她对面盘膝落座。 他吐出一口烟圈,“帝师千算万算,却算漏了你会爱上萧廷修。晓寒轻,归降朕,朕不保证能让你与萧廷修重归就好,更不保证一定能拿下长安。不归降朕,你依旧是大齐的郡主,依旧是江南的主人。你,选哪条路?” 晓寒轻忽然低笑。 她戏谑地直视萧廷琛,“能给你寄出那封书信,你还猜不到我会选哪条路吗?” “不后悔?” “没有他,我赢了天下又如何?”晓寒轻凛然,“从今往后,他便是我的天下。” 萧廷琛笑笑。 他把细烟管放在小几上,掏出手帕,熟稔地把一块块兵符放上去。 他用手帕打了个小包袱,笑眯眯的,“那便多谢嫂子了。” 说完,抬步往闺阁外面走。 刚挑开珠帘,晓寒轻忽然出声: “你站住。” 萧廷琛驻足回眸。 晓寒轻缓缓起身。 天香引从前的花魁,即便不施粉黛、青丝未挽,也依旧明艳不可方物。 她婀娜端雅地朝萧廷琛行了个万福,“过去多有得罪,还望陛下恕罪。” 低垂的眼睫,遮住了瞳眸里的落魄和羞愧。 当初宫楼上,在看见萧廷琛被万箭穿心时,在看见苏酒抱着他的尸体绝望尖叫时,她就已经后悔了。 时至今日,终于有了道歉的机会。 萧廷琛洒然一笑,不在乎地摆摆手,抬步离去。 烛火跳跃。 晓寒轻慢慢吐出一口浊气,压在心头的沉重担子,突然就卸了下来。 她信步走到廊下,仰头望向天穹。 乌云汇聚,今夜大约要落雪。 她已经忏悔了,已经回头了,已经赎罪了。 那个人,能不能给她一次机会? 晓寒轻朱唇轻启,“来人,替我梳妆打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