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以剑会友
高道长个头不高，人有些黑黑瘦瘦，头上扎着道箍，穿着有些宽松的道袍，脚下蹬一双布鞋，裤腿用麻绳绑紧。 双肩下沉，身形如弓，那双眼睛颇为有神，仿若两池幽幽的水潭。 这位四十多岁的道长见到王升，第一句便是这般： “能不能让我看看你的剑？” 王升恭恭敬敬的拱拱手，知道面前这位道长是用剑的大家，自不敢有半分怠慢。 “请师叔指点。” “嗯，”高始行做了个请的手势，随着周应龙去了一旁，静静的注视着王升演剑。 王升没有任何保留，将自己此时的剑道境界展露在了一套七星剑阵之中。 一套剑阵演完，王升也觉得心中有几分难以舒展的情绪，又随手施展了几招太乙金仙剑的剑式，把周应龙都看愣了。 “师弟你何时学会了这套剑法？” “上次跟师兄你切磋时记下的，”王升笑着应了句，而后注视着高道长，拱手道，“请师叔指点。” “我……你剑道境界很深，且跟我不是一条路子，我不好指点。” 这位道长摇摇头，慢慢走向前来，右手轻轻一摆，周应龙手中的宝剑已经出鞘，飞落在了他手中。 高始行道：“我这里有一套武当自开山便传下的七星剑法，与你这套七星剑阵有诸多不同之处，你且看好。” 王升精神一震，目不转睛的注视着这位道长的身形。 轻轻吸气，高始行在一瞬之间仿若就化作了一把散发着璀璨星芒的天剑，一股股天地元气汇聚而来，在他身周裹出了隐隐的剑形。 接下来，这位道长施展出了一套颇为精妙的剑法，这是正宗的武当七星剑，与七星剑阵有共通之处，却绝非同一套剑法。 这套剑法所配的步法转换也与王升所修的有诸多不同，这让王升眼前一亮，在一旁暗自记下。 十多分钟后，高始行收剑，双目之中的锐利光芒渐渐隐去，对王升扯了个有些难看的笑容。 道长问：“你觉得怎么样？” “师叔剑道修为远在我之上，”王升一脸郑重的说了句。 这并非开玩笑的，毕竟眼前这位道长今后也会是天榜前五十的高手，更是天榜之中少数专用剑法的大佬。 师父青言子自是学究天人一般的存在，但师父所学太过庞杂，并未专走一路。 这位高道长却不然，他专精剑法，走的就是纯正的剑修路子。 今日得见这位沉浸剑道已经二三十载的高手，王升方知自己对剑道的认知太过浅薄。 故此，王升直接恳请道：“还请师叔指点我剑道修行。” “你我切磋便是，你此时剑道修为未必在我之下，”高始行依然这般说着，一旁周应龙颇为无奈的苦笑两声。 话说，切磋这事可是他先提出来的…… 上次跟王升切磋过后，周应龙对剑意有所领悟，昨日正跟几个师弟炫耀，被这位高师叔碰了个正着。 高始行本就对在之前茅山交流会上大出风头的王升感兴趣，但碍于辈分，并未上门拜访过。 刚好，这次借周应龙与王升相约隔天切磋之事，高始行也就跟了过来，想看看这位武当山上的年轻一辈弟子是不是真有些本事。 初见王升，高始行就发觉这个外门师侄体内剑意几乎要破体而出； 王升演练七星剑阵之后，高始行也是颇为感慨；他在王升这个年纪的时候，远没有王升此时的剑道境界。 但很快，这位道长察觉到了王升北斗剑意有些缺憾，也立刻看出了北斗剑阵的局限性。——这套剑阵其实是半剑法、半阵法，太重变化，而少了几分剑法原本的干脆利落。 高始行有意成全，将本不该轻传弟子的正宗七星剑用了出来。 凭此时王升对剑的理解，只要演练一遍，其中的精髓就很难忘却。 等王升恭恭敬敬的再请他指点，高始行便道：“来过上几招试试。” 王升并未迟疑，直接点头应了下来。 当下，两人进了院子，在院中摆开架势。——院门前的平整的空地面积稍小，院内反倒比较宽敞。 王升手持闻渊剑，高始行则用周应龙的宝剑，两人隔着约有十米。 目光交汇，仿若有铮铮剑鸣之声，周遭元气一阵激荡。 高始行眼前一亮，又挤了个难看的笑容出来，言道：“竟快要突破至结胎境，好高的天资悟性。” 周应龙蹭蹭鼻尖，觉得这时候自己还是不要有什么存在感的比较好。 屋内两双眼睛好奇的张望着，接下来王升和高始行的切磋，牧绾萱也会有所领悟，而迟雯能看清他们一半的动作就不错。 “师叔，我来了。” 王升轻喝一声，身周真元涌动，道躯隐隐散出微弱毫光，手中闻渊剑更是闪耀起了璀璨星芒。 高始行收敛了笑意，只是一个简单的迈步、起剑，整个人与手中长剑仿若一体，浑身上下都是破绽，又好似全无破绽。 一缕微风吹过，两人身形同时前冲！ 虽是切磋，王升却是要全力以赴，不然就是对这位师叔的不尊了。 而高始行修为、剑法尚在王升之上，但他觉得王升是跟自己相差不多的剑修，出手也并未有太多保留。 但高始行只施展出了七星剑法，以武当七星剑对王升的七星剑阵。 霎时间，院内尽是剑影，各处洒满星芒。 王升以困阵，高始行以剑锋，时而会有几声长剑相交之声，但更多的都是不断的变招、对招，各自寻求对方的破绽。 屋内，迟雯看呆了半分钟，才小声嘀咕了句：“师兄他，这么厉害的吗？” “嗯！”牧绾萱在旁轻轻点头，目不转睛的看着打斗的场面，嘴角露出几分温柔的笑意。 迟雯幽幽的一叹，这次倒是没哭鼻子。 超灵社团之事对她打击不可谓不深，原本在她的认知里，她是一个被母亲带大的孩子，母亲是个标准的女强人，手中掌控着一个大集团，自己以后的生活也是衣食无忧。 迟雯跟她母亲性格完全不像，她反而更像是智商打了折扣的青言子，性情活泼好动，但上大学之前都一直在母亲的保护下，完全就是涉世未深。 参加超灵社团，是迟雯看到了‘天地变革所带来的机遇’； 给超灵社团提供资金，算是她人生的一笔投资。 然而，险些酿成大错。 她母亲的那一巴掌，打碎的并不只是迟雯的自尊心，还有她刚做没多久，那‘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美梦。 但她稀里糊涂已经踏上了修行路，错也犯下了，被王升吓唬了几句之后，更是觉得自己害了上千名同学，心底的内疚已经汇成了汪洋大海。 此时，能让她分散下注意，多少能让她从那种内疚和痛苦中稍微挣脱一些出来。 这一场切磋持续了近十分钟，等高始行一剑找准王升剑招衔接的缝隙，七星剑阵顷刻被破。 王升飘然而退，仿若久旱逢甘露一般，心底的感悟层层冒了出来。 而高始行做了个手势，示意王升自行体悟，自己自顾自的盘腿坐了下来，就在小院中入定。 王升也没犹豫什么，盘腿打坐，手中闻渊剑轻轻颤鸣，依偎在王升身旁。 与相近境界的高手切磋，最是能查找自身的不足，汲取对方的长处。 不只是王升得益，高始行都得了不少感悟。 他们两个打坐了一个小时，而后起身交谈几分钟，交流下修剑的心得，而后再次开始切磋。 当日，高始行与王升就这般切磋四五次，后来看周应龙杵在一旁略显尴尬，也把他拉入了切磋的行列。 其实就是简单的虐与被虐。 夕阳西下时，王升‘依依不舍’的送高始行和周应龙下山，虽然想开口问问何时再约，但王升始终还是没能开这个口。 他怕因为指点自己修行，耽误了高道长自身的修道。 然而，隔了一日，高始行又随着周应龙前来，而这次跟着来的，还有三四名周应龙关系不错的师弟师妹…… 这小院，顿时热闹了起来。 …… 回山一周，王升的剑道境界，用突飞猛进来形容丝毫不为过。 他跟这位高道长像是‘伯牙子期’一般，以剑相交，以剑意相谈，亦师亦友一般。 七星剑法王升已是吃透，但想将这条剑法与自己的七星剑阵想融合，还要下一番苦心去琢磨。 而这小院也在武当山传开了名声，成了喜欢修剑的弟子较为向往之地。 等高始行第四次前来，已经有二三十名弟子跟随，大家一个个跳上小院的院墙，看王升和高始行切磋就能看上半日。 周应龙对此也是颇感无奈，明明是想让王师弟指点自己剑法，没想到此时自己反倒成了陪衬。 可能是人多热闹的缘故，迟雯每天看着院中这些身穿道袍、仿古裙的师兄师姐，渐渐的也打起了几分精神。 而等王升帮她定做的两套罗裙送来，她学着牧绾萱的样子穿起长裙，在镜子面前晃了一圈，忍不住露出几分笑意。 王升见状也只能暗自撇嘴。 购商货，可令女子展颜欢乐，古人诚不欺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