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你我本一体
当初在出云城时，云沐尘得了裴重兴的指点，前往火山地底寻找契机，不仅悟出了土火并行的五行至理，而且得到了先天至宝中央戊己杏黄旗。 那杏黄旗中藏有一缕自称姜尚的残魂，将旗子和八九玄功交付于他，并在临消散前说出一段半文不白的偈语。此时听得这道人吟唱，顿时恍然大悟，指着道人叫道：“姜尚等了你不知几万年，没想到你居然在这里？” “姜尚？”那道人似乎毫无惊讶之意，反而轻笑着摇头道，“他要等的人，已经等到了！” “等到了？”云沐尘释然一笑，“原来你已经见过他了！” 云中子微微一笑，并不否认，只是轻声道：“一饮一啄，原是天定。道友且近前来，贫道有话与你交代。” 云沐尘略一迟疑，踏前两步，却见镜中人袍袖一拂，两道金光射出，顿时将苏青与小狐狸牢牢定在原地。 云沐尘又惊又怒，正要上前动手，只听道人肃然道：“道友休怪，此间更无六耳，方可言之，且听贫道一言！” 提到“更无六耳”的时候，在极远处的一片乱石岗里，一块嶙峋的怪石忽然动了一动，石面上隐隐约约浮出一道裂纹。 云中子安抚住了云沐尘，又若有若无的朝远处望了一眼，脸上浮起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听云中子语气郑重，云沐尘右手凝力不发，问道：“你要与我说些什么？” 镜中人轻叹道：“我与他们不同，这上万年来，我一直藏身镜中，在人间界游历，见到妖族退至化外，也见到魔族乱世，更知晓背后的深层原因。” 云沐尘心中一动，问道：“你怎么知道？” 他只问了一句，随即明白过来，转头看着地上那一团不辨形状的焦炭，沉声道：“你吸了他们的魂魄？所以也就知道这些年来人间界发生的一切？” 道人微笑道：“你可知这面镜子的来历？” 云沐尘摇了摇头，只听道人解释道：“这面镜子，是贫道当年仿黄帝的照妖鉴所制，虽然不能定人元神，却也能分阴阳五行，追溯本源，还其真容。可叹世人有眼无珠，竟然当这面照妖镜是攻伐利器，又想出无数驱使的法子。例如这个山贼，他一无修为，二无术法，居然用舌尖一点精血驱动！须知人体精血乃是婴儿初生所有，蕴藏有一丝阴阳五行的本源……” 听到这里，云沐尘已是悚然而惊，接口道：“精血虽蕴含本源，却与魂魄息息相关，他以舌尖精血驱动照妖镜，实际上就是把自己的魂魄也抽取了出去？” 云中子含笑道：“正是如此，我不欲伤人，他反而硬要将自己三魂七魄塞将进来？以此法虽然能够强行驱使照妖镜，却后患无穷矣！” 云沐尘脑中念头百转千回，半晌才点头道：“既然如此，如今这面镜子落在我手中，你的生死存亡，莫非便在我的一念之间？” 只听云中子笑道：“你我本是一体，何来生死存亡？” “本是一体？”云沐尘不由得一愣，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却见镜中人陡然向他飞来。 情势突变，他却只是冷哼一声，低喝道：“早料到你这一手了！” 眉心处一点先天南明离火陡然跃出，将紫府识海牢牢护住，先天杏黄旗也握在手中，只要对方稍有异动，便会毫不客气的当头镇下。 却不料那道人反而呵呵轻笑，道：“好得很！你这机变的心思，远在贫道昔日之上。合众云之长，你的路必然比我想象中走得更远！” 只见他的虚影化作一道流光，径直射向云沐尘的眉心，先天南明离火何等霸道强横？却对近在咫尺的流光视而不见，任凭他冲进识海。 云沐尘大惊失色，念头一动，离火本源飞入识海，正要强行炼化这镜中虚影，却只觉脑中一炸，无穷无尽的记忆碎片蜂拥而来，不由得顿时怔住。 “原来如此！” 原来，这镜中人并非是宝物诞生灵智，而是与姜尚一般，只是藏在镜子里的一段残魂。 魂魄是人体最为深奥的存在，无形无影，无法独立存在，只能依附于某一种器物而存。强大无比的灵魂能够夺取他人的意识和躯体，化为自己所用——这就是云沐尘前世中所知的移魂夺魂邪术。 在见到镜中人的时候，云沐尘立刻提高了警惕。他将先天离火本源调动起来，随时防备着对方的夺魂手段。 十大本源之火强横无比，是一切灵魂的天敌，便是连神魂也能煅烧，更不要说这一缕小小的残魂。 但是他压根没想到，这道人的残魂，竟然连南明离火都无动于衷，反而被他趁机冲进了识海。 云沐尘发出一声闷哼，并没有感到不适，但是他却惊恐的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受自己的控制了。 在他的识海之中，无穷无尽的画面不断的切换，又不断的破碎无形。 眼前一副画面突然定格，一个瘦削的孩子，正在一个年长道人的谆谆教导下吐纳修炼，一呼一吸中，筷子粗细的元气在鼻翼处不断吞吐，显得有板有眼。 下一刻，那一副画面突然又破碎开来，化作识海中的漫天星光，另一幅画面又出现在沸腾如潮的思维中。 那小孩已经长成了少年道者，端坐在精舍之中，背后的白云光影几乎凝成了实体，托着他的身子，似乎在护卫着他。 无数的画面不断出现，再不断的破碎，短短的一瞬间，云沐尘仿佛已经过了千万年之久。只是这些画面支离破碎，并不能形成完整的记忆。 就在这个时候，一段完整的记忆，如同潮水一般涌进了他的识海之中。 这一段记忆刚一进入云沐尘的识海，立刻就被本体的意识渐渐同化，其中蕴含的精华也被云沐尘一一读取。 这是一门完整的炼器之法，对天下宝物皆有详细记载，当真是包罗万象，无所不有，价值实在难以估量。 “贫道一生所学皆不登大雅之堂，唯有这一门炼器之法，自负决计不在任何人之下。如今将它留给有缘之人，也算是不枉万年前耗费的偌大心思。” 在残魂被云沐尘的识海不断消解、同化之时，也断断续续的传来了一道意识。 这道意识浩然广大无比，甚至还要远在罗宣之上。即使是仅剩一点残魂，也让云沐尘由心底感到了无比的敬畏。 “去吧……去吧……终有一天，当你成长到我们都需仰望的时候，你会彻底明白过来……” 意识陡然断绝，残魂已经被云沐尘彻底同化，再也不复有镜中之灵。 那面照妖镜也化作尺许长的小镜子，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云沐尘呆呆怔怔了好一会儿，这才伸手一引，那小镜子陡然飞起，落在手心中，嗡嗡作响，显得极为亲昵。 “你我……本是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