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三章 虎衔箭
卡布利门边,拜火教神庙的顶楼。 玉真子皱着眉头,盯着亚历山大。 他没有想到亚历山大的反应是这样的,他一向认为笑是一种优越感的表现,所以亚历山大的大笑也许正意味着蔑视。 玉真子疑虑地看着亚历山大,问道:“怎么,鲁长老对这样的条件还有不满意的地方?” 亚历山大站起身来,走到窗前,眺望着城中心的黑色烟柱,答道:“我认为你的条件相当好,你们大家对我如此看重,我心怀感激。但是你们所许诺的结果,真的能够实现吗?你看看这黑烟,这就是凶兆,罗马帝国不会接受一份空洞的协议。” 玉真子笑道:“你还不是罗马的皇帝,你不能代表罗马。而我此来,也并不是为了见罗马的使节,而是作为朋友,诚心诚意地希望你能够接受我们的建议,这个建议这对所有人都有好处。” “朋友...我可以把你当作朋友,毕竟你是东王公府中少数还有些理智的人。不过我还是那个意思,如果你们的塔哈能够登上皇位,我就考虑你的建议,其他的事就不用讲了。“ 玉真子见亚历山大决绝,想了一下提议道:“不如这样,你先保证罗马士兵不出手,我保证我的建议一直有效,如何?“ 亚历山大又是一笑,“这我倒是可以同意,不过你也得有能力保证才行!“ “什么?难道你认为塔哈会失败?他可是手握三万禁军...“玉真子没有明白。 “轰隆!“远处传来巨响,地面震动了一下。朝北的窗外远处,一团火球升起。 两个人都被吓了一跳。 “酒都洒了!“亚历山大懊恼地抱怨了一句,“弄脏了我的衣服,这该死的张白。” 玉真子也来到窗前瞭望,火光和震动都来自北方,他不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这种规模的爆炸,以前在一些前辈高人处见过,那些高人,绝不是自己可以抵御的存在。 “发生什么事了?”玉真子感到一阵惊慌,“你刚才提到张白,这小子又怎么了?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看在我被您看重的份上,忠告您一句,不要太小看张白,别把他只当做孩子。”他向窗外抬了抬下巴,“你现在看到的情境,无论现在还是将来,都将可能成为常态。” 玉真子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嗫嚅地说不出话来。 亚历山大又说道:“我总觉得,对于张白这个人,不能只将他作为一个个人看待,他的身后似乎有一种势力,正在推动他前进,或许连他自己也没注意到,他的目标到底何在,为什么能走这么远。 我建议您赶紧去看看北门的情况,如果那里没到糟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我们大家就不要急匆匆地再一次分出高下。恕我直言,还是应该像刚才那样,我们坐下喝酒、谈判。这样才能获得我们都认可的,所有人都真正满意的结局。“ 玉真子玩味了一下这些话,又看了一眼窗外,现在城中多了一道比较淡的烟柱,白沙瓦升起两道烟柱了。 他不敢再耽搁,向亚历山大匆匆抱拳施礼,心急之下,竟然直接越窗而去。 ...... 北门,战局陷入了奇怪的暂停之中。 双方士兵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地面上出现了一个大坑,坑里黑乎乎的,发出烧焦的糊味。坑旁边的一座房子,被爆炸产生的火焰波及,熊熊燃烧起来,一股黑色的烟柱,冉冉升上了天空。 坑外是大量的肢体残余,手、脚、肉块,地面上似乎下过一场小雨,湿漉漉地,满是充斥血腥味的稀薄的红色液体。几个侥幸逃脱死神的伤者,正在血泊中打滚,发出声嘶力竭的惨叫向旁人呼救。 这地狱般的场景,甚至吓住了刚刚冲进城门的贵霜骑兵。他们只得呆呆地勒住马缰,不知如何是好。 有人习惯性地看向了阿扎尔,发现连阿扎尔都完全懵了。 也有些人在寻找塔哈,但是找不到。 因为爆炸之前,塔哈就站在这个大坑的位置上。 “塔哈老爷死了!“突然有人大喊起来。这喊声像重锤一般,似乎把所有人的心脏都敲打了一遍,心跳骤然升高。 “完了,塔哈死了!我们完了!”崩溃的嚎叫声像飓风一般传遍整个禁军,离战场远的士兵,立刻开始四散逃窜。 阿扎尔还没有完全清醒,并不是因为爆炸的巨大声响,也不是因为爆炸的冲击波。“塔哈死了!“这句话的冲击力,远比爆炸冲击波更强烈。 只是一瞬间,阿扎尔的战争结束了,因为战争的理由不见了,这让他觉得荒谬绝伦。 预想中的战争不是这样的,原本应该一刀一枪地消灭敌人,一步一步地接近胜利,接战、冲锋、突进、骑兵、步兵,攻入对方的主阵营,击溃对方主力,然后包抄、追击、寻找敌方主将,捕获后应该有一个仪式,斩首示众、报仇雪恨! 可如今呢?血淋淋的现实告诉他,这只是一场屠杀,没有青铜的刺痕、没有战死的荣誉,只剩下鲜血。 “阿扎尔大人,我们应该趁胜追击,不能让那些禁军重新组织起来,他们人数还是占优的。“一名亲兵建议道。 “是的,我明白...他们还有多少人?“阿扎尔糊里糊涂地问道。 “这个...很抱歉大人,现在没法数,不过大概死了几百人吧?“ “几百人!“阿扎尔突然清醒过来了,一股危机感再次灌满全身,“好!骑兵追击,清剿残敌,尽快结束战争。投降的禁军先缴械,然后统统押去皇宫看守!“ “是,大人!“ 骑兵们出发了,一路上已经很少遇到有组织的抵抗,几乎所有的禁军都在拼命逃窜,逃不了就直接投降。 战争还在继续,但是渐渐平息下来了。 “几百人!“阿扎尔的脑子里一直重复着这个数字。 他不记得有哪次决战,是以区区几百人的伤亡结束的,这伤亡数字其实不大,只相当于一场比较激烈的遭遇战。 然而,爆炸的景象如此惨烈,让他感觉自己从未如此地接近地狱。出生于军中,生长于战场的他,对这熟悉的血腥场面,第一次感到了恐惧和颤栗。 就是在这种表面的惨烈之下,不管怎么说,战争就这么轻易地,近乎荒谬地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