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呵,又是她
南川县,是一座夹在楚地与蜀地之间的边境之城。 因为楚国所用铁钱,在其他地域不能流通的原因,来往的客商们只能在此处换取大量茶桑带走出境,故而这座县城热闹程度堪比都府。 从未走出过村寨的花柔,随着人流稀里糊涂地进入南川县后,就被入眼的一切给整懵了! 楼檐角**错而精美的楼阁高大威猛;货品琳琅的集市里吆喝声此起彼伏朝气满满;华衣锦服的人们来来往往高谈阔论好不热闹。 原来,村寨以外的地方这么夺目和绚烂啊! 花柔惊奇不已,但也不免困惑:娘说外面的世界可怕残忍,可这明明看起来……挺好的呀!哪里可怕?哪里残忍? “枣糕!刚刚出笼的枣糕!香甜可口喽!” 听到吃的,这半个月勉强果腹的花柔,顿觉肚饿,口水滴答,循声上前问了价,掏了钱,捧着新鲜热乎的枣糕,张嘴就是一口。 “啊呦呦……”枣糕又烫又黏,一口下去黏了花柔的上颚,烫得她止不住地叫唤,却又舍不得吐出来,顿时眼泪花都冒了出来。 “哎呦!姑娘!你得慢慢吃!这可心急不得!”摊主好心提醒,花柔哭笑不得的点头回应—不是她不想慢慢吃,实在是太饿了。 花柔张大嘴巴,仰头冲天,使劲儿地吸了好几口冷气,才缓过劲儿来。 枣糕不大,再是慢慢吃,也就几口的事,吮去指尖上最后一点残渣,意犹未尽的花柔摸了摸钱袋,放弃了再买一块的想法。 一枚铁钱一块,不贵,但是她的钱是有限的,在找到出路前,必须节省,所以她还是吃点实实在在填饱肚子的食物吧。 不过,出路…… 花柔有些迷茫。 “胡帽胡帽!达官贵人的最爱,东都城贵妇们人手一件!” 不远处酒楼门前的吆喝吸引了周遭的人涌过去,花柔好奇也凑了过去。 胡帽,形状各异又五颜六色,它们缀着珠串,结着缨穗,插着羽毛,漂亮的让花柔忍不住拿起一顶戴着头上,根本没察觉,有一只手正伸向她腰间的钱袋。 “啪!”一枚云子疾速地打在了小偷刚碰到钱袋的手上。 “啊!”一声惨叫,让花柔惊讶回头,就看到身边的男子捂着手指,脸色涨红扭曲。 “你怎么了?”花柔关切询问,那男子狠狠地瞪了花柔一眼,捏着手转身慌慌张张地跑了。 花柔一脸莫名,但她注意到了地上的白色云子,好奇地把云子拾起来,对着阳光看,晶莹剔透。 这圆圆的石头可真白啊! “年轻人,咱们早有规矩在前,十个子破此局才有彩头,你这……可就先少一子了。” 酒楼二楼的雅间内,老者一脸笑容地出言提醒。 站在窗前的男子,重新抓起一枚云子,看着楼下那个举着云子对天张望的姑娘,音平声冷:“无妨。” 老者闻言毫不客气地置下一枚黑子,男子转头只扫了一眼棋盘,便落下了白色云子。 老者脸色瞬变,再放一子,男子不假思索地又放下一子后,老者有些犹豫,他扯着胡子想了好一会儿才放下一子。 男子略有失望地看了一眼老者,拿起云子一放,声音凉凉:“破”。 老者瞪眼道:“不能!” 老者非常自信地抓起一枚云子,观察局面,而男子转了头--这盘棋对他来说已经到此结束了。 他扫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注意到那个试戴帽子的姑娘已坐在了汤饼摊前,正狼吞虎咽般地埋头吃汤饼。 男子的眉微微蹙起:这吃相……太难看了。 老者拿着云子迟迟落不下去,脑袋上汗水也不断地沁出。 终于,一滴汗落在棋盘上,老者无奈地垂下了手:“看似未到绝路,却步步困顿,你赢了。” 老者丢了手里的云子,从怀中摸出一个锦包,不舍地摸了摸,递了出来:“它是你的了。” 男子没有回头,只是抬手一摆,站在他身后的中年随从上前一步:“你收着吧!我家爷对它没兴趣。” 雅间内,另外一个年轻的随从则拉开了雅间的门,冲外面一指。 老者见状很是意外,但脸上不禁扬起了感激之色,当即收了东西起身作揖:“多谢公子,既然如此,老朽就不打扰公子雅兴了!今日的茶酒老朽腆脸招待。” 男子并未搭理,中年随从冷脸道:“不送。” 老者走了,年轻的随从一关上门便嘟囔起来:“这也配叫珍珑局?爷用了三个子就把他困死了……” 此时男子转头不再看楼下街道,而是端起手边的茶,慢慢送入口中喝下后,手指一勾。 中年随从咳嗽了一声,一个身影从窗外翻入雅间。 “飞云哥!”年轻随从眼有兴奋地招呼,飞云冲他微微点了下头,就贴着男子低声汇报。 “公子,如您所料,南川兵力已于府衙中暗藏埋伏,队列所行之处皆有重兵身着百姓之衣潜伏。” 中年随从和年轻随从闻言对视一眼,忿忿地捏紧了腰间佩剑。 “他怎么能这样对爷?”年轻随从忍不住低声喝骂:“要不是爷帮他……” “柱子!”中年随从喝止年轻随从的妄言,对他轻轻摇头—他可不想在主子的伤口上撒盐。 “你干嘛不让我说!”柱子委屈极了:“大川哥,难道你觉得他做的那叫人事儿?他们可是……” 大川上前两步捂住了柱子的嘴,用眼神强行示意他闭嘴后,两人一起看向了他们的爷。 此刻,男子不疾不徐地品着茶,像是沉寂在茶韵之中,完全置身在外。 待茶杯归于盏碟,男子理了理衣裳,风淡云轻道:“都安排好了?” “是,我们的人会在未初末刻到达南川县衙,而他们也会在那个时候开始行动。”飞云站得笔直,眼中充满自信。 男子起身:“租车,出城。” 男子一行四人刚从酒楼走出去,就听到对面汤饼摊的小二大嗓门道:“潭州?姑娘,你是想说长沙府吧?” 走在最后的柱子闻言不禁朝汤饼摊看去。 花柔摆手:“不不不,不是,是潭州!” 摊贩挠挠头,伸手指方向:“小姑娘,往左,头一个坊内就是车马行,那里有车马通往各处,你去那儿打听吧!” “哦,谢谢你。” 花柔声如银铃,欢快地从男子一行人身边跑了过去。 男子看了花柔一眼,带人向前。 “潭州早改长沙府了,这姑娘是傻子吗?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柱子刚嘟囔出声,走在男子身旁的飞云便回头低声斥责:“话多。” 柱子瘪了瘪嘴,低头向前,一行人便也往车马行所在的坊间走去。 花柔之所以要去潭州,是她在吃汤饼时,听到邻桌的人提到了姨妈,这让她想起了母亲曾提过她有个姨妈在潭州,嫁给了一个大将军。 我去投奔她,大将军姨爹应该会帮我弄清楚爹娘的死因吧? 花柔怀揣希望的去找车马行,但是回字型坊间里一模一样的数个门店,让她不知道该进哪个,只能绕圈观察。 “这姑娘真是个傻子,不进来租车,绕什么圈啊!” 飞云已经进去租马车,他们就陪着主子等候在门厅里,柱子看不懂花柔的行举嘟囔了一句,一直低头看着手中叠成方块绢帕的男子抬头扫了一眼外面。 呵,又是她。 但此时,有两个人站在了花柔的面前。 “坏了!”柱子皱眉咕哝了一声,大川也握紧了拳头:“这帮下三滥的玩意儿居然又出来骗人,真是祸害!” 柱子看不下去,迈步就往外走:“不能让这姑娘被卖了,我这就去…… “别多事!”飞云走了进来,拦着了他。 “可是……” “爷出城要紧!” 只五个字,柱子便垂下了头,不再坚持。 男子的眉头轻挑了一下,看了一眼花柔跟着那两人远去的背影,面色沉沉地捏紧了手里的绢帕:“走吧!” 四人出了车马行后,三名随从对视一眼,飞云朝着另外一个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