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我是变态
“冯老师，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一下，您有时间么？” 丁巍等着冯源征拍完戏后找了机会凑上前问。 今天丁巍就拍了早上的一场戏，别的戏份都推到以后了。 老曹也看出丁巍的不对劲，便尽力调整了一下拍摄计划。 俞老师今天早上气呼呼的给丁巍下达了命令，或者说最好的建议，让丁巍跟冯源征请教。 冯源征在剧组很安静，但不代表这位没人缘儿。 几场戏下来，就是大厨老黄养的那条狗都知道冯源征是真正有演技有实力的演员。 包括郝嫘王谦元等众多演员都爱往冯源征身边凑，聊一聊专业，问一问疑惑。 冯源征就像古代开宗立派的大宗师一样，来者不拒，答疑解惑信手拈来。 对于丁巍的见缝插针冯源征没有不欢迎，这么多天的合作，他已经看得很清楚了，丁巍跟他就是一种人。 自信、努力、低调但不退缩，行事有理有据。 说起来，两人确实有个共同点。 冯源征跟梁丹妮在一起的时候，梁丹妮是人艺的台柱子之一，那个时候的冯源征……经常在台底下充当柱子，他的上场机会少的可怜。 跟目前的丁巍一样，在知名度上都是女强男弱。 一个多月在剧组磨合生活，两人打过很多交道，冯源征对丁巍的偏见早就没了。 他把丁巍看成知上进求真理的后辈演员了。 “呵呵，终于找我来了？” 冯源征把丁巍的进步和困惑都看在眼里。 他认为丁巍是一种难以准确定义的演员。 他的长相俊郎，个子挺拔，坐卧行走间没有任何可以挑剔的举止，嗓音清亮多变，可塑性极高。 按道理来说，这样的演员很难或者说会比一般演员更难找到演戏的方法和定位，比如今年爆红的陆易。 尽管陆易在《永不瞑目》里有出色演出，广受观众追捧。 但冯源征认为陆易只是跟肖童这个角色契合度很高而已，并不是说陆易演技有多出色，是肖童这个角色就很适合陆易这样的演员本色演出。 冯源征私下里认为，陆毅应该很快就被定型，他演出的角色很大一部分绝对是肖童这种同一类型的角色。 毕竟，观众只要看到这张脸就可以了。 除非他被印在钱币上，否则观众总会有看烦的一天。 当他演烦了这种同一类型的角色后，想要转型的时候就会有很大困难。 偏偏丁巍跟陆易不太一样。 两人都是英俊型的，丁巍个子高，且没有那种稚气未脱的白，稍微英朗一些。 最重要的是丁巍的表演方法跟陆易的完全不一样。 魔都戏剧学院基本上沿袭了电影学院的教学理念，至少表演流派一样。 所以陆易身上多多少少带些学院派的束缚与拘谨，不像丁巍这种放的开。 其实，每个学表演的在进入学校后学的第一件关于表演的就是放开，传说中的解放天性。 目前这个时间所有学表演的和教表演的对“解放天性”还都没有产生质疑。 这个词其实跟斯坦尼拉夫斯基的表演体系一起泊来华夏，而后国人发挥无与伦比的想象力将这个词模式化固定花，变成所有学表演的地方都要教的一套放开状态的教学内容，比如让学生表演一棵树，一朵花，一只猫等等活的死的世间万物，仿佛你不会这个你就没有解放天性！ 很遗憾，这套无稽理论在后来被越来越多的明智之士批判质疑，激进者更是提出“解放天性”就是那些怀有不纯目的的人进行不纯交易时打的幌子。 毕竟，往后十来年，越来越多的“解放天性”被用在诱骗漂亮女生是否“解放@性”上了。 演员王亚南在参加美国艾美奖的时候，曾绕道专程去了一趟纽约百老汇看了一场舞台剧，而后又去了纽约大学的影视制作与表演学院并做了小型的演讲，演讲的主题内容就是关于中西方对“解放天性”的差异化解读。 结果，被嘘了。 王亚男当然是我们国家优秀的男演员之一，02年在《天下粮仓》有精彩表现，03年的《天不藏奸》更是掀起一阵关于坏蛋怎样成为影视剧主角的狂潮话题。 王亚男也是魔都戏剧学院表演系毕业的，正规科班生，接受过很正统的表演系统知识。按道理来说能在当年全美所有电视剧中成为当年艾美奖视帝五位提名者之一，外加他又是华夏人，他的表演实力毋庸置疑。 可他在演讲的时候被嘘了。 原因很简单，“解放天性”这个词在英语中是“Natural”。美国人认为华夏的“解放天性”就是“BeingNaturally”，两者有很大的区别。 王亚男在仔细观察过纽约大学的表演剧之后，做了大量的研究，得出的结论就是，外国人一般来说在小时候就没有泯灭天性，他们自小到大可以成绩不理想考不上常春藤名校，但热衷于各种社团活动，在参加各种活动中反而将所谓的“Natural”逐渐锻炼，所以在他们看来，这个词就是华夏人伪造的。 自此之后，王亚男走上了求真求实的表演之路，于是……他逐渐过气，而后沉寂下来。 丁巍的放的开跟那个根本不一样，冯源征认为这小子有种千面千人的潜质，可塑性极高。 “嘿，冯老师，圈子里公认的您是这个，我要是不识趣，那多蠢！再说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请您指点指点。”丁巍冲冯源征竖了竖大拇指，马屁一响，黄金万两嘛不是。 冯源征哈哈一笑，拿手点点丁巍，很明显这个马屁拍的不够高明。 马屁尽管不够高明，但冯源征大气心怀宽广好为人师：“李成儒怎么说？” 丁巍这两天挨个儿请教剧组的前辈演员，包括即将离开剧组杀青的倪大红。 倪大红是冯源征推荐来的，饰演剧本中的另一个大厨，跟老周有好几场对手戏。 原本这个角色是给雷恪生的，结果他女儿结婚，抽不出时间。 丁巍、俞老师、两位新人导演都没什么合适的人选，冯源征就推荐了倪大红。 倪大红身量不高，还有些驼背，嗓音低沉沙哑，有种重金属死亡摇滚的味道。 一副饱受生活摧残历经沧桑的脸，配合这个角色的迟缓人设，语出惊人却又慢人一步的反应，总能逗笑全场。 他的表演也很有生活，原本就有些驼背佝偻，他自己又给设计了一个跛足的动作，一边切墩儿一边回复老周的……上一话题甚至上上话题。 倪大红也属于千人千面亦正亦邪的那种演员，变态、心狠手辣和蠢萌、慈眉善目等自由切换，毫无生涩感。 他给丁巍的建议就是多多观察生活并做详细的人物小传。 据他说，他的三大爱好里就有观察碰到的每一个人，并根据一面之缘的印象写出超过三五百字的人物小传，并以超过百分之七十的正确率推测出这个人的职业、生活作息等等。 倪大红也认为丁巍目前的问题就是对角色的控制，遗憾的告诉丁巍，他也无能为力。 毕竟，每一个演员都是个性独立性格鲜明的个体，哪怕对同一个角色的理解也是各不相同。 丁巍记在心里，不管好与不好，至少这算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然后丁巍又找了李成儒，李成儒开玩笑的非要丁巍请着喝一顿酒，还点名要茅台。 丁巍去了，李成儒喝的很高兴，拍着丁巍的肩膀一脸严肃的告诉他一个秘诀，喝酒。 喝到微醺似醉非醉的状态最好。 丁巍笑呵呵的点点头，我信了你的邪，这老不正经太能骗吃骗喝了。 李成儒其实为人最为大方，对朋友简直就是两肋插刀，但非常非常喜欢跟朋友开玩笑。 他在剧组没事儿就跟相熟的人打赌，赌注就是哪哪儿他发现的美食一顿，这人是个老饕。 “李老师一点儿也不厚道，非要我请喝茅台然后才告诉我。我信了，然后他就说喝酒，喝到半醒不醒最好。” 丁巍老实交代了。 冯源征哈哈大笑：“哈，还真是他的为人。” 笑过之后，冯源征看看丁巍，眼神里有些欣赏：“你的问题你清楚不？” 丁巍奇怪：“额，难道不是对角色的控制拿捏度？” 冯源征摇头：“是，也不是。” 丁巍暗自回想一下迟疑道：“是表演方法的问题？” 冯源征眼睛里的欣赏越发高了：“对喽，有个词叫管中窥豹难以全目，你现在就是如此。方向找对了，就是方法不对，你缺个大管子。” 对于有悟性还求上进的年轻后辈，冯源征愿意多说几句。 “你看过《沉默的羔羊》没有？”他问丁巍。 丁巍点点头，他这一世看得电影多到书都数不过来。 这么经典当然不会错过。 这是第一部正式确定经典角色汉尼拔的电影，1991年上映，小成本超高口碑。 剧中主要就三个角色，一个是见习特工克拉丽斯，一个是汉尼拔，一个是“野牛比尔”。 丁巍以为冯源征要说汉尼拔这个角色，毕竟是全球只有两个演员能驾驭的经典角色。 没想到冯源征说的是在电影中直到最后才出现的变态杀人犯“野牛比尔”。 “你这个角色跟野牛比尔的那个有些共同处……” 冯源征认为大悲在对待老周和哑妹的态度上就反应出他的信仰问题。 大悲自小被老周收养，接受了老周的言传身教，比如……对待女人。 老周在女人方面一直享受折磨女人为乐，大悲在认识哑妹的第二次用强。 大悲就像精神分裂症患者，因为是孤儿，所以对收养他的老周极为敬重，甚至到了……变态的仰慕。 他享受被人关怀的满足，提早进入性*成熟期，以致有些心里变态，有样学样通过暴力解决男女关系，这其实就是心里的不成熟，用幼稚的举动企图得到极大的满足。 “野牛比尔”也是如此，他变态杀人并剥取人皮企图完成自己想变成女人的……“美好愿望”，根源就是他幼小时收到母亲坏习惯的教育，幼稚的认为自己要是个女孩儿，肯定能得到母亲的关爱，至少不坏动辄打骂。 大悲的冲动是非正常的，也是病态的。他的潜意识认为他和老周情同父子是是一体的，至少是不能区分的。 这是他的心里活动，更是他的信仰。 冯源征对剧本对角色的理解确实细致入微，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丁巍听出两个词，“性*成熟”和“幼稚思维”。 丁巍默默想了一会儿，匝吧一下嘴：“我是一变态？” 冯源征呵呵一笑，给出了确定回复：“唔，可以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