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吞岳（三）
光阴匆匆，三个月的时光如水流过。 在这江湖上浮浮沉沉了一辈子的江湖客们，如今，已经有些不认识这个江湖了。 三个月前，一个从来未曾在江湖上露出过任何痕迹的庞然大物青龙会突然出现，以一种疯狂的速度进行扩张。 半个月后，江湖中的另外两大势力，五岳剑派与日月神教，同时与青龙会开战。 叫人大吃一惊的却是，以二对一，五岳剑派与日月神教竟然没有占到丝毫便宜，反而在青龙会的攻击面前，节节败退。 两者势力不断退后龟缩，青龙会不断进逼，双方势力，一日一日，此消彼长。 …… 华山之上，正气堂中。 岳不群与宁中则在上，一众华山弟子在下。 岳不群表情凝重，正气堂内更是一片肃静，大有山雨欲来之势。 “师兄，青龙会势大，眼下已经一步一步逼近我们华山，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啊！”宁中则神色之间颇有忧虑。 岳不群一脸烦躁，没有说话，只是叹息。 这三月以来，他们五岳剑派联合诸多尚未被强行吸纳的武林门派对抗青龙会，然而战果不甚理想，青龙会的势大人多，而且个个身手都比一般的武林人士要高明不少，他们五岳剑派被打得节节败退。 后来日月神教加入其中，也在狙击青龙会，双方合力，仍然不敌，但也大大的延缓了青龙会的推进速度。 岳舟以诸多原本的江湖势力建立青龙会，也不仅仅只是控制了他们而已，他还购买了不少纯粹的杀伐武学，让门下众人传授下去，用以扩张。 那种武学说穿了也没什么高明的，但是初次用来，确实容易叫人招架不住。 这些招式对上那些武林之中的高手自然没用，但是在这种底层弟子交战之中，就是无往不利的大杀器了。 不过，这几个月的迅速扩张，如此激烈的江湖斗争，虽然没有引动京城朝堂诸多大人们的注意，却是让一些距离更近的地方大员注意到了。 不过还好，岳舟虽然是暂时不准备对朝堂动手，却也时刻关注着，并且已经开始收复一些下层官吏，在各地地方大员府邸之中都埋下了人，倒是在第一时间发现了问题，及时的处理了。 贪生怕死的好解决，一只纳米虫就可以轻松搞定，但是读书人，也不全是如此，总是有一些不畏死亡的人。 这其中，就有几位注意到问题的地方大员，在被岳舟找上门的时候，意气上来，宁死不屈，拼了命都要将事情揭开。 岳舟虽然可以轻易让他们人间蒸发，但是这些都是地方要员，真让他们人间蒸发，只会引来更多关注的目光，更是碍手碍脚。 无奈之下，岳舟只得在真理网络上面花费一万神币，购买了一枚可以彻底干涉精神与心灵的玉符，将那几个有风骨的大员给控制住，不过这枚玉符不仅昂贵，而且还有使用次数限制。 但是这几个读书人虽然手无缚鸡之力，但能有这种不畏死亡的气魄，都是心灵坚定，意志刚强之辈。 所以，为了保证稳妥，只能以法器强行干涉操控他们的心灵与精神，把岳舟心疼得嘛就不谈了。 虽然有些奢侈，但是做这种事情总是小心谨慎，稳着来比较好，一旦最终目的达成，他所收获的东西，将会远远的超出他所付出的。 所以，虽然心疼，但是他还是没有犹豫，只要最终目的能成，便是这二十万神币全砸上去，岳舟也在所不惜。 成为世界之主，对他而言，好处太大、太多了。 不过，出了这么档子事，他也放缓了进攻的步伐，一来是动静太大，容易引起朝廷的注意，虽然朝廷不一定会将江湖放在眼里，但这总是不好。 能不要和朝廷刚正面，那就别刚正面，真打起来，就算能赢，也只会拖延自己的计划进度。 二来，也是要给这个江湖一些时间，给了压力，也得给他们成长的时间。 日前，小白已经孤身潜入过青龙会，要刺杀自己。 她已经稳稳的踏入了三星的境界，这倒是给了岳舟一个惊喜。 不过以她初入三星的境界，要和已经三星顶峰，正在朝四星蜕变的岳舟一战，还是力有未逮，被岳舟打伤，在岳舟的授意之下，搜捕之人故意让其逃遁而去。 眼下，五岳之一的衡山已经覆灭，衡山派上下，除却掌门莫大先生成功逃离之外，其余弟子已经尽数遭擒。 有刘正风在，倒是让衡山派弟子没什么大的伤亡，也没吃什么苦头，反而大部分都在刘正风的影响下，半推半就的归顺在青龙会之下。 现在，青龙会的势力已经从闽地贯连至西南之地，眼下正在缓慢的由南向北而进。 华山，在陕地，便在此推进路线之中。 …… 此时，正气堂中，气氛凝重，众多弟子不敢开口，就连性情最为跳脱的岳灵珊和令狐冲，现在都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踏……”一阵脚步传来，众人转头望去。 一位身材瘦长，面如枯槁，神色之间颇有哀伤的老者缓缓而来，他披著一件青布长衫，都已经洗得青中泛白了，看上去很是落魄，身上还带着一把胡琴。 这人一来，岳不群和宁中则都不敢怠慢，上前迎接，众多华山弟子更是一起行礼。 “莫师兄，你来了。”岳不群快步走上前去，神色颇有些忧急。 这看似落魄的老者，便是已经灭亡的衡山派现任掌门莫大先生，当日青龙会进攻衡山派，岳舟并未亲自出手，只是余沧海与刘正风等人出手。 莫大先生敌不过青龙会之下诸多高手，也只得找了个机会逃脱。 “岳师弟，青龙会已经渐渐逼近，你们做下决定了吗？是战还是走。”摸着胡琴，莫大先生看向岳不群与宁中则二人。 岳不群神色犹豫，开口问道：“莫师兄，青龙会，真有如此强横吗？我听说，那公子羽并未出手对付衡山。” 莫大先生苦笑一声：“余沧海还有我那不肖师弟刘正风以及江湖黑道上的不少高手，都归顺了青龙会，那传闻中的公子羽并未出手，但是那些高手，已经足以将我衡山派扫平了。” “岳师弟，我劝你还是莫要侥幸，早些撤离，保住华山传承为上。”说到此，莫大先生一脸哀戚：“可惜，衡山派传到我莫大手里，却是断了传承了。唉！” 岳不群宽慰道：“好歹，还有刘师……刘正风在，衡山弟子想必不会吃亏的，莫师兄不必太过伤心。” 莫大点点头：“这倒是了……那日是师弟他亲自带人攻入衡山的，我明白他的心意，由他主攻，才能在最大程度上避免衡山弟子的伤亡。” “虽然衡山派也可说是亡在他的手中，但我不怪他，不怪他……”虽然是如此说，但是莫大先生仍是不断叹息。 虽然能够理解刘正风的做法，虽然就算没有刘正风，衡山派也是灭定了，但是真的能毫无芥蒂吗？ 岳不群与宁中则沉默，这件事情，他们没办法开口。 不过，眼下也不是他们纠结的时候，危险迫在眉睫，他们必须要尽快做下决定。 岳不群心中万分挣扎，他这一生，都牵系在这华山之上，他生在华山，长在华山，亲身经历过华山的繁盛，也亲身体验着剑气二宗争端之后，华山的衰落。 他这么多年，苦心算计，步步小心，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努力地维持着华山派的传承，努力的要将华山派发扬光大。 华山崛起，这是岳不群心中最大的执念。 华山与华山派，紧紧相连，但是，现在他必须要做下抉择。 在青龙会面前，要么，华山派与华山永久相守，然后华山派的传承，湮灭在历史之中。 要么，舍弃华山，由他带领众弟子逃离华山，将华山派继续传承下去。 可是，舍弃了华山的华山派，还是华山派吗？ 这是一个问题，岳不群正在思考的一个问题。 便在此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却是一位守山的华山弟子冲了进来。 “师……师父，青龙会的贼人……他们上华山来了！”这名弟子似乎跑得急了，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什么！”在场众人无不大惊失色。 “怎么会？青龙会的人怎么会这么快就到华山了？！”岳不群一脸惊愕，不敢置信。 莫大先生面色肃然：“岳师弟，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要么死战，要么就趁现在，赶紧走，试一试能不能逃得出去。” 岳不群苦笑：“现在还走得了吗？” “虽然渺茫，但也可一试……”莫大先生摇摇头，然后道：“反正我是不准备再逃了，我现在也想清楚了，衡山派已灭，我这衡山掌门哪里还能苟活呢？” 岳不群仍然犹豫不决，然而宁中则却是一咬牙：“既然逃不了，那边死战吧，我华山派没有贪生怕死之辈，青龙会再是恐怖，我也要用剑，斩它一块血肉下来！” 宁中则不愧女中豪杰，面对生死难关，更显胆色。 这个时候，岳不群的脸色不再犹豫，他的语气斩钉截铁：“不可，华山派的传承，不能灭！” “师兄？！”宁中则一惊。 岳不群看向令狐冲与岳灵珊：“冲儿，珊儿，你们走吧，从后山下山。记住，一定要逃出去，保住华山派的传承。” 说着，他取出一本秘籍，交给令狐冲：“这是我们华山派的《紫霞神功》，你们也带走吧，今日，我岳不群可以死，但是华山派决不能灭！他日，若有机会，你定要将华山派，再次发扬光大。” 令狐冲大惊：“师父，我不走，我也是华山派的人，我要与华山派共存亡！” 岳灵珊也是同样，不肯离开。 “啪！” 岳不群勃然大怒，一耳光打在令狐冲脸上：“孽徒，记住，我们都可以死，但是，华山派绝不能灭，若不然，为师就算死了，也没脸去见华山前代的列祖列宗。” “你们立刻给我走，再敢迟疑半步，为师立刻逐你出师门！而且，你是想让灵珊陪着你一起死吗？”岳不群怒斥道。 令狐冲一愣：“小师妹……”看看身旁的小师妹，令狐冲冷静下来，看了看一脸坚决的师父，和一脸期盼的师娘，一咬牙，他拽住了岳灵珊的手：“走吧，小师妹！” “华山众弟子，眼下已是华山派存亡之秋，我已经让你们大师兄带着你们的小师妹离开了。” “现在，你们要逃命，还是抗敌，为师不强迫，但是，如果你们逃出去，记住，你们永远都是华山弟子！”此时，岳不群拔出长剑，对着华山众弟子喝道。 华山众多弟子面面相觑，随后竟然没有一人逃命，反而个个长剑出鞘：“誓死守卫华山！” 宁中则看了岳不群一眼，虽然面临死关，却是面露笑容。 岳不群这个时候，拔剑出鞘，往正气堂外而去，他要给大弟子令狐冲和女儿岳灵珊争取到足够的逃命时间。 明知道自己踏上的是死路，但是这个时候的岳不群，抛下了往日心中的诸多算计，唯一有的，只有将宗门传承下去的信念，这是他一生的执念，为了这个执念，他视死如归。 往日诸多算计，也都是为了保住华山派的传承，甚至将华山派发扬光大。 一切，都是为了华山。 现在的岳不群很清楚，要做到这件事情，靠他自己是不可能了，整个华山，只有令狐冲能做得到。 那位神秘的岳先生传授给令狐冲的那本刀谱，这三个月的时间，岳不群早就已经找机会从令狐冲身上取来看过了。 他甚至还临摹了副本，无人之时，也努力修炼过。 这门刀法，的确是一门绝世刀法，内中包含的内功心法、步法、刀法乃至于刀意，都是绝世之流，远远超出了华山派的传承。 即使见识过公子羽那等神鬼莫测的武学，但是看完这刀法之后，已经绝望的他，依然燃起了信心，只要将这门刀法练成，定然可以抗衡公子羽！ 可惜，或许他与这门刀法无缘，无论他再怎么修炼，再怎么努力，这门刀法，他依然是练不会。 刀法之中所蕴含的刀意，他更是半点领悟也没有。 他出身华山气宗，气宗的精要已经深深铭刻在他的心中，而那门刀法，却是招与气并重，对于神意的重视，更是重中之重，大大迥异他的理念。 更何况，改剑换刀，本就是一件难事。 何况，自己的天赋不在于招数，更不在于意境。 所以，岳不群知道，给自己一辈子的时间，他也不可能练成这门刀法。 但是自己的大弟子令狐冲不同，他天资的确聪颖，对于这门刀法的领悟力，更是远远的超越了他。 那第一招浪子三唱，他花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也没有成功入门。 但是令狐冲在那么短的时间之中，竟然能够成功的领悟这一招，可见其天资了。 他更加确信，如果是令狐冲，只要给他时间，他一定能将这门刀法练之大成，抗衡公子羽，到那时，便是华山再度复兴之日！ 华山复兴，这是自己一生的执念，为了这个执念，无论牺牲谁，哪怕被牺牲的人是自己，也是在所不惜。 所以，此时，生死关头，岳不群毫不犹豫。 剑出鞘，心已决，他的身后，是莫大先生，是妻子宁中则，也是数十位华山弟子。 他们静默无言，人人执剑，每一步都很沉重，很坚定，没有人选择逃避。 一步步前进，终于，他们看见了自己的敌人。 漫山遍野的青龙会众，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白衣人，青铜鬼面，单剑在手，背后尚有一剑。 真武双剑，何须一同出鞘？ 岳不群没有停顿，步步向前，面对绝对无法抵抗的敌人。 出剑！ …… 后山，令狐冲带着岳灵珊，走在下山的小道上，脸上闪烁着不甘、愤怒等等情绪。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他想要停下来看一看，最后看一眼，自己的家。 放眼望去，原本华山正气堂所在之地，已经是一片冲天火光。 五岳之一——华山派。 已成青龙之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