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9章 谈何容易
两个多年恩怨的老人，就坐在乡间的一个小院子里面，喝着北方的烈酒，吃着简单的家常小菜，偶尔说上几句话，说的都是当年在滨海闯荡的回忆。 或许别人不会理解，为什么两个当年有仇的人，最后却能坐在一起喝上一杯老酒，说着当年的旧事，好像之前的恩怨就此一笔勾销了似的。 毕竟这是断臂之仇，一只手臂的仇怨，难道就只是一坛子老酒，就彻底了事了？ 或许也没有人知道，当年断了一只手臂的薛怀谷是如何度过那段最艰难的时刻的。 但是严萧华很清楚，这一切都是徐长卿的安排，只是对外没有说这件事而已。 当年的薛怀谷自断一臂，其中缘由很多，甚至十分波折，有当时被人戏弄的愤怒，也有被朋友不信任的失落。 当年他跟徐长卿还是后来认识的，最早认识的还是严萧华，两人在码头交了一次手，相互之间也是打心眼儿里信服对方的这身功夫。 男人之间的感情交流，往往不用说太多，只是一顿拳脚之后，两个曾经没有见过面的人，就已经成了朋友。 这两个老人当年也是这样，说是以武会友也不为过。 那时候薛怀谷还是刚刚来到滨海闯荡，对这里基本上人生地不熟的，幸亏是有严萧华收留了他，甚至还将他引荐给当时的武术协会会长徐长卿，三人也就是那个时候相识的，好长一段时间三人相处下来，就差结拜异性兄弟了。 听说薛怀谷打算今后在滨海开拳馆，这一次连师门的推荐信都带来了，打算长时间在这边发展，徐长卿和严萧华可是鼎力相助的。 只是这边拳馆还没有开起来，武术协会内部就先开了个会，因为协会内部的事物繁重，徐长卿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就打算在内部推举出来一个副会长。 当时的武术协会中只有一个会长，其他的这些拳馆的馆主都是协会的理事，虽然薛怀谷的拳馆还没有开张，但这个理事的称号还是提前给他办好的了。 一说到推选副会长这件事，下面的这些理事就各有说辞了，其中就有人推荐严萧华来做这个副会长的位置，毕竟严萧华本身就是滨海当地人，很多地面儿上的事情，他都比较熟悉，很多事情找他办比较容易。 可一些外来的拳馆馆主就不愿意了，严萧华要是真的做了副会长的位置，今后当地的这些拳馆不是横着走了，时间长了，其他的拳馆连徒弟都收不到了。 所以干脆就将薛怀谷推了出来，虽然薛怀谷来的时间不长，但大家都知道他拳法了得，北方人性格也豪爽，断然不会像严萧华这样做事小气。 一来二去，协会里面就分成两边，一伙人支持严萧华，另外一伙儿则是支持薛怀谷的。 徐长卿为了这件事也十分伤脑筋，最后干脆想到了一个本办法，拳脚轮胜负，赢的一个做副会长。 众人对这件事也没有什么异议了，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的规矩，谁还能说的出来什么！ 可在会议结束之后，徐长卿马上就找了薛怀谷问起了这个副会长的事情，就是想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其实薛怀谷也知道自己来滨海的时间不长，没有什么根基可言，就是拳馆都是两个朋友帮忙支撑起来的，一个副会长的名声听起来不错，可实际上也就是那么回事，最多也就是将名声打出去了，今后能多收一点徒弟，也没有什么实际的好处。 可问题是，八极拳本身在选徒弟方面就十分严格，他也没有想过要教导出多少弟子来，更加没有想过要做什么副会长了。 一听他这么说了，徐长卿也算是放心了，转而去找了严萧华，跟他也谈了一下。 按说结果也算是不错的，两人也算是一拍即合，可徐长卿知道严萧华的功夫一旦对上薛怀谷那是必败的，毕竟他之前跟这两个人都交了手，知道两个人之间的长短，更加知道这两个人的性格。 薛怀谷一旦动手，必然是全力以赴，出拳也是有出无回，而严萧华又不是一个生拼硬抗的主儿，这两个人不用打他都能知道结果。 当然了，在心里上，他还是希望严萧华来做这个副会长职务的，毕竟很多事情他不方便处理的时候，有严萧华出面事情也会十分简单的多。 可这件事他总不能直接跟薛怀谷说吧，就算是薛怀谷同意了，看着的人难道都是瞎子不成，谁能看不出来里面有水分那？ 无奈之下，他也只好跟薛怀谷明里暗里的点拨了两句，希望他不要下狠手，点到即止差不多就得了，前半场占上风，打出自己的威风。 下半场放点水出来，叫严萧华拿下他就算了，这样也算是给这些理事们一个交代，顺理成章的将严萧华推上位。 只是没想到，严萧华也有点自己的想法，他知道自己不是薛怀谷的对手，就算是想给别人做出一点样子出来，多少也要做的像一点。 所以他就想了一个办法，偷偷将一块护心镜放在了胸前。 本来这也算不上是什么大事，可问题就出在他戴的护心镜也没有保护好他，被薛怀谷两下打碎了。 这东西一下露出来了，刚好之前薛怀谷将手臂都挣扎断了，想着这样一来，自己就算是输了也不算是丢人了，而且也不会有人看出来他放水。 可看到严萧华竟然用这种手段，他自己都为自己感到不值，含恨出手打了出一拳。 本来他也没有想过要下杀手，这一拳打出的时候他就已经在收回了，可没想到徐长卿一时心急，竟然出手将他这一拳挡了下来，这一掌之下，可想而知是什么结果。 他这辈子忘不了当时徐长卿看他的眼神，当时的薛怀谷简直是悲痛欲绝。 朋友的不信任，还有眼神中的一丝嘲弄。 在看台下还在看他对战的人，这些人的嘴脸都被他牢牢记在了脑子里，愤怒之下他伸手将那只已经被打断的手臂硬生生的扯了下来。 整只手臂，加上他的鲜血，被丢在了徐长卿的面前。 这一刻，两人心中很清楚，就为了今天的副会长名号，薛怀谷赔上了自己的一只手，而他们也失去了自己的朋友。 看着失魂落魄的薛怀谷流着血离开，两人的心也渐渐的落了下去。 谁都没有想到事情最后会闹到这个地步，等众人散了之后，徐长卿马上检查了一下严萧华身上的伤势，可发现他身上的伤势并不严重，反倒是在那面护心镜上面发现了一点端倪。 一般人看不出来什么端倪，可徐长卿一眼就发现了问题的所在，薛怀谷的第一拳根本就没有用多大的力气，因此打在护心镜上面几乎没有在上面打出一点痕迹出来，只是看着好像用了很大的力气一样。 可一拳打在严萧华的身上之后，他就发现了问题的不对，就在这愣神的一瞬间，被严萧华抓住了机会，伸手就将他擒拿在手。 薛怀谷不是输不起的人，可他痛恨别人欺骗自己，尤其是这种同台竞技，他可以接受自己被人击败，但不能接受有人用这种手段取胜，尤其是自己的朋友。 明明说好了，在对战的过程中，他会想办法放水，可严萧华却在身上带了护心镜，这就是不信任他的为人。 最后留下一只胳膊，意思也很明显了。 之前在滨海，他一直被这两个人照顾，说白了，没有这两个人，他也没有今天的成就，什么武术协会的理事，什么武馆的馆主都不会落在他的身上。 所以这只手臂，算是还了这两个人的人情，当然也有割袍断义的意思在里面。 从那天开始，薛怀谷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不管徐长卿和严萧华带着多少人，在外面也没有将人找到，这两个人当时还以为是不是薛怀谷直接离开了滨海回燕京去了。 毕竟当年的薛怀谷是从燕京过来的，可徐长卿找了不少朋友，也没有找到薛怀谷的影子。 最后还是废了好大的力气，找到了老佛爷，希望能得到她的帮助，在滨海附近找一下薛怀谷这个人。 也幸亏是有老佛爷手眼通天的人脉，还真的在滨海周边的一个小村子里面，找到了这个丢了一只手臂的薛怀谷。 当时在找到薛怀谷的时候，严萧华和徐长卿差点都不敢认了。 这才多长时间，也就是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薛怀谷之前的一头黑发，竟然白的一根黑丝都没有了，看上去形同枯槁，哪里还有一点拳师的样子。 但这两人也知道，薛怀谷变成今天这样，跟他们两个人也分不开关系，对于这件事，两人一直都在心里觉得很对不起他。 可这个时候，他们两个也没有办法给与一点帮助。 两人都知道薛怀谷是什么脾气，知道这两个人给的帮助，一定不会要。 这件事最后还是麻烦了老佛爷出面，想办法给他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毕竟住在乡下他的手臂终究是没有办法恢复的。 就算是这一身本事全都被废了，也总要将命留下。 老佛爷找人查了一下这次的事情，自然也知道这个薛怀谷是什么人了，确实算是个人才，关键就是他这个心性，算是很对老佛爷的胃口，就算是徐长卿不开口，她也不会就这样不管。 回去之后不长时间，老佛爷就叫人将这个薛怀谷带到了金楼来，不仅是找了医生给他处理了伤口，甚至还找了不少的药给他调养身体。 整整用了五年的时间，才将他的一身功夫恢复的七七八八了，从此之后金楼多了一个猛将，多年来都站在老佛爷的身前，不管是什么人想要近身，都要先过了他这一关。 外面的人都知道老佛爷身边有这么一个人，大光头一只手，但整个滨海没有人敢说自己能跨过他，站在老佛爷的面前，人称带刀侍卫。 这一站就是三十年的时间，也就是三年之前，薛怀谷自己也感觉到了，自己年纪不小了，身体已经大不如从前了，站在老佛爷的身前，恐怕也帮不上什么忙了，这才提出了辞呈。 老佛爷也没有为难他，毕竟跟了三十年的时间了，也差不多该休息一下了，叫他自己挑一个地方养老，房子吃的都是老佛爷在养着，说是给他养老的地方。 可薛怀谷也没有选什么好地方，而是选择了当年他养伤的那个农家小院。 临走的时候，老佛爷终于将当年发生的事情都跟他说了一遍，也说了当年徐长卿求到她面前的事情。 可事实上，三十年的时间过去了，薛怀谷心里的疙瘩早就已经磨平了，哪里还有那么多放不下。 只是这一句放下，整整用了三十年的时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