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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章 太后珍珠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句话就是成都局势目前的真实写照,李庆安想利用荣王李琬和李亨不可调和的矛盾,使南唐陷入两王争位的内战,为此他不惜给杨国忠施加压力,命杨国忠劝说李琬发动兵变,逼迫李隆基让位。

    但人算不如天算,事态的发展并没有按照李庆安所安排的轨迹行走,李庆安能谋棋局,他却谋不了人心,在最后一刻,李琬并没有采用李庆安的所安排的策略,他没有发动兵变,而是企图用宫内毒杀的办法送李隆基归西,李琬显然低估了人心的险恶,他没有想到一百万贯的珠宝黄金最后却给自己带了灭顶之灾。

    三更时分,以政变起家的李隆基率先动手,他密令高仙芝收拢军权,镇压李琬和杨国忠的阴谋叛乱,高仙芝立刻命令心腹大将席元庆率军一万军控制了成都,荣王府和杨国忠府被团团包围,杨国忠和李琬皆被抓获,五更时分,李隆基下达了满门抄斩的旨意。

    李琬满门八十九人被杀,杨家满门一百五十四人被杀,杨国忠跟随了李隆基近十五年,最后却被李隆基亲自下令处斩,杨国忠的妻子裴柔和留在成都的两个儿子皆被砍头,不仅是杨国忠的妻女,凡杨家的在职官员皆有共同谋逆的嫌疑,包括杨铁、杨锄、杨昭、杨晴等叔伯兄弟以及侄儿在内的三十余人,皆一并被李隆基下令处斩,曾经风光一时的杨家,最终没有逃脱悲惨的下场。

    三天后,李亨率八万大军抵达了成都,李隆基正式册封李亨为东宫太子,世事就是这么滑稽,刚刚在长安登基不到半年的李亨又摇身一晃,变成了南唐东宫太子,令世人为之侧目。

    成都发生变故的消息,在两天后以飞鸽传信的方式传到了长安,这个消息令长安一片哗然,无数人都感到了困惑和不解,从来没有听说过皇帝又变成太子的说法,而且大家都不明白,为什么李隆基会立一个失德之人为储。

    但长安朝廷对此事却相当低调,没有多少人去关心它,此时,长安满朝文武的心都放在了长安新朝的建立。

    由李庆安推荐,三百四十名五品以上职事官投票表决,正式推举裴旻、张筠、崔涣、韦滔、张镐、卢奂、王缙等七人为中书门下平章事组成新一任政事堂。

    随即政事堂宣布废除伪帝李亨所下发一切旨意,重尊敬宗皇后沈氏为太后,在政事堂和沈太后的一致提议下,百官拥立了年仅两岁的李豫唯一骨肉,隋王李迅为新帝,改年号为庆平,今年便为庆平元年。

    由于再没有了李亨那样的监国,政事堂也就成了北唐最高的权力机构,北唐所有的军国要务皆由政事堂七相共决,而太后沈氏下旨加封李庆安为太师、天策上将军、天下兵马大元帅,并将渭南县的万顷皇庄赏赐给了李庆安。

    ........大明宫麟德殿内,沈太后亲自接见了前来拜谢册封的李庆安,此时沈珍珠的心中十分难过,就是在去年此地,她同样也接见了李庆安,并亲口尊他为尚父,然而尚父也没有能保住她的儿子,她的儿子被亲生祖父用最卑鄙的手段害死了。

    沈珍珠并不怪罪李庆安,她知道李庆安若在长安,李亨是绝不敢下手,他就是利用李庆安在西域与吐蕃作战期间下了手,沈珍珠只恨自己,她如果能再细心一点,不要离开儿子身边,她就一定会阻止儿子喝下那碗断肠的蜜糖水。

    亲人已经死去了,悔恨也没有用,沈珍珠只希望有一天能亲手杀死那个害了自己丈夫和儿子的恶魔,这成了她活在世间唯一的信念。

    沈珍珠坐在内殿上怔怔地想着心事,这时,门口一名侍卫高声道“天策上将军觐见太后!”

    一连喊了两声,沈珍珠都没有反应,她依然沉浸在对往事的追忆之中,她的心腹侍女见娘娘失神,便轻轻地碰了她一下,“娘娘!”

    沈珍珠一下子回过神来,问道:“赵王殿下到了吗?”

    “已经到了很久,在外面等太后召见。”

    “啊!速速召他觐见。”

    “太后有旨,召天策上将军进殿!”

    两名宫女迅速拉过了一道纱帘,将沈珍珠隔开了,片刻,李庆安快步走进了内殿,他一眼便看见了端坐在纱帘后的沈珍珠,他心中不由微微一叹,这个可怜的女人,眼睁睁看着丈夫和儿子两任皇帝先后惨死,不知她内心会是如何悲痛。

    李庆安上前两步,单膝跪下道:“臣,安西节度使李庆安参见太后,祝太后千岁千千岁!”

    “赵王殿下不必多礼了,请起吧!”

    “谢太后!”

    李庆安站起身,躬身又道:“臣进宫特来拜谢太后的封赐!”

    沈珍珠微微一笑道:“以殿下对大唐社稷的功劳,无论怎样的封赏都不为过,其实哀家的意思是希望殿下能成为监国,但又不敢轻易提出,便想先征求殿下的意思。”

    “多谢娘娘美意,政事堂也有此意,但都被微臣拒绝了,微臣要集中精力统一大唐,无暇过问具体政务,所以臣还是不担任文职为好。”

    “既然如此,那哀家就不勉强你了,不过哀家希望你能接受那片皇庄的封赐,否则,哀家心中会很不安。”

    说得皇庄,这也是李庆安进宫的主要目的,他就是要来辞去那片万顷皇庄的封赐,他身施一礼道:“娘娘,那片皇庄臣不能接受!”

    “为何?难道哀家没有权力封赐你吗?”

    “非也!”

    李庆安摇摇头道:“娘娘的美意臣感激不尽,但政事堂已经做出决定,要继承敬宗皇帝未完之事业,将尚未分配完的土地全部分给关中黎民,让耕者有其田,彻底缓和土地兼并的危局,这一万顷皇庄当初敬宗皇帝已经草拟了分田方案,但被李亨强行收回,所以如果娘娘把这片皇庄给了臣,而臣又接受了,这将会使敬宗皇帝九泉下也难以瞑目。”

    沈珍珠默然,半晌她才叹了口气道:“哀家无知,多谢殿下深明大义,这件事哀家听殿下的安排。”

    李庆安听她对自己左一声殿下,右一声殿下,心中着实有些不自在,便笑道:“在太后面前,臣安敢称殿下,太后不妨称呼臣的武职。”

    沈珍珠笑了,便点点头道:“哀家恭敬不如从命,也称你为大将军吧!”

    “多谢太后体谅微臣,若没有其他事,微臣便告退了。”

    沈珍珠却没有吭声,过了一会儿,她才低声道:“哀家有些话想给大将军私下说说,不知可不可以?”

    李庆安点了点头,这时,几名宫中侍女上前将内殿的大门关上了,殿内顿时一片昏暗,沈珍珠又对几名侍女道:“你们也退下。”

    几名侍女退了下去,内殿里只有李庆安和沈珍珠两人,这让李庆安感觉气氛有些诡异,他若有所感,不由抬头望去,只见沈珍珠徐徐拉开了那层薄薄的纱帘,他现在可以清晰地看见沈珍珠的脸,一张清秀绝伦的脸庞,一个年轻而憔悴的少妇,她才二十七八岁,便成了太后,往后的漫长岁月真不知她该怎么办?

    “大将军,哀家也知道和你闭门私谈会影响你的名声,哀家先向你道歉了。”

    “臣不在意!”

    沈珍珠轻轻叹了口气,又道:“我死了丈夫,又死了儿子,对这个人世我已没有任何留恋了,本来我想出家为尼,但你夫人明月劝我,大仇未抱,怎么能退出红尘,我想也对,若不能亲眼看见仇人被手刃,我的心就离不开尘世,这次我之所以答应再为太后,其实很大程度上我是为了报答你而做准备。”

    李庆安刚要说话,沈珍珠又摆摆手拦住了他,“你不要打断我,让我把话说完。”

    沈珍珠沉吟一下,便缓缓道:“李庆安,不如我们来做笔交易吧!”

    “太后,微臣不太明白。”

    “你不要在我面前装傻,你立才两岁迅儿为帝,你以为我不明白你的心思吗?当初先帝就告诉过我你很有野心,所以我才让适儿拜你为尚父,既是求你保护,也是希望你不要伤害我的儿子,虽然适儿最后还是惨死,但我并不恨你,我知道你不在长安,远在吐火罗,我原以为你回来后便会登基,却没想到你竟然立讯儿为帝,李庆安,你让我很看不透啊!”

    李庆安脸色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道:“那我想问娘娘一句,先帝有没有说,谁可以相信?”

    “先帝让我不要相信你,而去相信郭子仪,可是这一次,郭子仪却令我失望透顶,他太油滑了,根本就不敢得罪李亨,或者说是不敢得罪你,我很清楚,依你的身份和实力,灭掉李亨绰绰有余,所以李庆安,我想和你做笔交易。”

    “交易?”

    李庆安瞥了她一眼,他不明白她还有什么资本和自己做交易,除非她的身体,这时,李庆安隐隐感觉到沈珍珠让自己和她独处暗室,并不是说几句私话那样简单,如果是那样,她的心腹侍女没必要离开,也没有必要拉开纱帘,李庆安感觉她似乎是在刻意制造一种诱惑自己的气氛。

    “太后想用什么和我做交易?”李庆安的声音也略略显得有些紧张。

    沈珍珠脸微微一红,她不敢抬头看李庆安的眼睛,低声道:“我只有两样东西可以和你做交换,一个是我的太后身份,另一个我不说你也明白,但我希望你能接受前者。”

    李庆安笑了,道:“你的太后身份怎么和我做交易?”

    沈珍珠慢慢抬起头,一双秀丽的美眸凝视着李庆安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若能答应我的要求,只要你提出要求,我随意可以下旨让迅儿退位,由我来出面,向天下人宣布你可合法即位。”

    李庆安也凝视着沈珍珠的双目,半响,他才缓缓道:“太后的要求是想让我把李亨交给你,对吧!”

    “是!这世间只有你才能办到,我要亲手在先帝和我儿的灵前杀了他。”

    李庆安沉默了片刻,他叹了口气道:“太后,我可以承诺你杀了他,可是要把他交给你,你知道这很难。”

    “我也知道这很难,所以我才和你做交易。”

    说到这,沈珍珠轻轻咬了一下嘴唇,低声对李庆安道:“李庆安,只要你答应我的要求,无论你提什么条件,我都可以应允。”

    .........李亨的南逃,引发了他的心腹大臣们一片逃亡潮,当李庆安率军进城后,长安的混乱局面便渐渐地平息下来,此时,长安城已经完全被千牛卫控制,李庆安通过政事堂,任命苏震为京兆尹,同时任命了新的万年县和长安县县令,他又命千牛卫放权,把属于县衙的曰常事务还给了长安县和万年县,千牛卫把精力转到了维护各坊的安全秩序上,而那些邻里纠纷、作歼犯科的曰常琐事,就交由县衙去处理。

    李庆安从大明宫出来,天色已经到了黄昏时分,他闭着眼靠在软垫上,身体随着马车轻轻晃动,他脑海里怎么也抹不去沈珍珠那哀怨秀丽的脸庞,他不由想起历史上的沈珍珠,在安史之乱爆发后,安禄山的军队攻陷了长安,沈珍珠来不及逃走,被叛军抓住,掳到了洛阳安禄山的皇宫里,她所受到的侮辱和欺凌可想而知,这个可怜的女人最后下落不明,成为了历史上的不解之谜。

    其实以李庆安对李豫的了解,沈珍珠最后只可能有两个结局,一是出家为尼,遁入空门,其次便是被李豫派人杀了。

    历史已经在他这里转了弯,沈珍珠不会再遭到安禄山军队的欺凌,但是她却遭到了另一种人生不幸,这让李庆安也忍不住升起了一丝怜惜之心。

    马车走得很慢,李庆安的思路从沈珍珠身上又转移到了眼前的局势,目前李隆基控制着整个长江以南的广大国土,荆襄的李瑁和江淮的李璘都手握十万以上的重军,加上李亨的关中军,哥舒翰的两湖军和高仙芝的剑南军,以及岭南的三万军,李隆基可以调动的军队足有五十万之众,而自己安西军虽然犀利,但不可能放弃安西撤回中原,他的大部分军队还得留在安西。

    加上河东太原以北的三万军和潼关的四万军,他手上最多只有二十万军队,而他要面对的不仅是李隆基的五十万大军,还有郭子仪的十万非敌非友军,还有即将造反的安禄山的三十万范阳大军,还有河南和河东没有得来及被李亨带走的十万关中军。

    可以说他四面环敌,形势十分严峻,但形势再严峻,他也不能不动,那么他的第一步,该从哪里下手呢?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