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四十四章 死后的等待
莫里斯和张紫云保持了一小段距离，让他在前面走，自己带着其他人在后面跟着。 这个混血精灵一向谨慎，当看到浑身浴血的红衣青年，就知道前面很可能会有很大危险。若是简祈来不想救人倒还罢了，只要是想救人，他就做好了打算，一定要把这个差事给扛下来。 他不希望简祈来亲自面对这些危险，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地城就完了。 莫里斯自己也不打算涉险，只要张紫云一看到情况不妙，立刻就会开启硬化皮肤，然后高声示警。莫里斯会在第一时间带着所有人逃离，反正张紫云皮糙肉厚扛得住，其他人就不行了。等张紫云找机会逃回来的时候，莫里斯有时间组织全地城的力量进行救援。 前方的张紫云突然停下脚步，似乎是发现了什么情况。 莫里斯赶忙也停下，示意所有人都原地等待。一直到张紫云茫然回头，向莫里斯挥手，他才大着胆子带人往前，发现了令人瞠目结舌的场面。 只见张紫云面前一地都是尸体，有些被打得乱七八糟，只能勉强分辨出是人类的四肢或躯干。血液在地面上融汇在一起，结成了一大块触目惊心的红。 一个浑身浴血的中年人站在最中央，左臂齐肩而断，右手握着一把宽剑，僵立不动就像是雕塑。 张紫云看了看莫里斯，后者示意他上前查探。毕竟这是人类的世界，这种时候还是让人类上去接触比较合适。 地上躺着的也是人类，如此惨烈的场面明显不是凶兽造成，而是由于人类之间自相残杀。唯一站着的中年人说不定就是最后的胜利者，只是他没有任何动作，诡异得让人心里发毛。 张紫云小心翼翼靠近，尽管他成为修罗以来，杀死了大量凶兽，早就不是没见过血的温室花朵，但毕竟对人类的尸体还是有很大阴影。 可能是感觉到了背后有人，中年人开口道：“是少羽吗？” 张紫云咳嗽一声道：“不是，刚才有个红衣服的年轻人说这里有人需要救援，我是过来看看，有没有......” 没想到张紫云的话对方似乎完全听不到，他又问道：“是少羽来了吗？” 张紫云楞了一下：“不是，我不是少羽......” 中年人缓缓转过身，张紫云这才知道为何他对自己的话没有反应。 只见他双目紧闭，眼耳口鼻全部都流出鲜血，看上去凄惨无比。但就算是如此，中年人的表情还是非常平静，就像只是在家中的长椅上闭目小憩，没有任何不适。 中年人勉强翘起嘴角，像是想笑：“少羽，我就知道你会回来，所以我把他们全都干掉了，让你回来的时候能安全一点。这些家伙可不好对付，就连师叔我都不得不稍微认真了一点。” 张紫云挠头道：“大叔，你都七窍流血了，是不是先坐下休息休息？” 中年人继续道：“昆仑剑派里我就和你投缘，虽然你的性格像极了你那无趣的师傅，但你和他不一样，你的心比他干净。说不定等你做了掌门，有了很多不得不去做的事，不得不去违背的原则，你也会变成他那个样子。但现在的你比他可爱多了，对了，当初我和他刚上山的时候，是师兄弟里感情最好的两个，唉，他要一直不当掌门该有多好。” 张紫云还想说话，但莫里斯拍了拍他：“他听不到的。看起来像是某种透支了生命的秘法，现在这个人的命已经没了，只剩下最后一口气而已。” 听到莫里斯这么说，张紫云才注意到中年人全身都散发出丝丝白色水汽，显然温度很高。 想必这个中年人所说的少羽，就是刚才那个红衣青年吧，张紫云忽然觉得有些悲伤，重伤濒死的红衣青年满脑子想着来救人，而他想救的这个人命已经绝了，却还在等他。 中年人体表的血液不断蒸腾，温度越来越高，他还在继续喃喃自语：“少羽，你将来一定会比我更厉害，厉害得多，厉害到能让更广阔的世界记住昆仑剑派的名号，记住你的名字，所以你不能在这种地方倒下。刚才那样说你是我不对，但也都是为了你好。你现在回来了，肯定就知道师叔的心意，不会怪师叔了吧！唉，年纪大了就是会变得啰嗦，本来觉得自己就算老得要死了，都会是很酷的样子，可现在都还没老就已经变得啰嗦了。” 他挺直的身体终于变得佝偻，手中的宽剑也拿不稳了：“师叔累了，想要休息一下，少羽你不要吵我。” 初见时傲立于天地之间的中年人终于倒下了，躺在尸体和血泊之中，与周围的其他尸体并没有不同。 张紫云感到有些恍惚，似乎自己眼前的一切本就是这个样子，所有人都早就死了，没有一个能活着等到被他发现。那个七窍流血却还不舍得死去的中年人，那个一定要等着和少羽说说话才安心休息的中年人，只是一个幻觉而已。 整个世界静止了。 张紫云、莫里斯、艾斯特尔和艾斯特斯都不想说话，甚至就连僵尸们都失去了发出声音的兴致。 他们不认识这个中年人，以前从未见过，以后却可能会经常想起。有些人就是如此，不管生命有多卑微、渺小，总会有那么一刻绽放出耀眼夺目的光芒，会让人忍不住心生敬畏。哪怕只是一瞬间的画面，会刻在记忆中永远无法消除。 在稍远处居民区的一户住宅中，康馨等人找了个干净的房间，把包扎处理好的红衣青年放在床上休息。地城里没有什么人擅长医术，平时修复损伤都是靠简祈来的治愈术。而这种术法只能对地城的正式居民使用，所以也没办法给红衣青年疗伤。 康馨她们只能等在旁边，看红衣青年靠着自身的力量能不能渡过这个难关，从濒死的状态中恢复过来。 突然红衣青年的眼角流淌出泪水，像是在梦中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