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半年
2018年7月20日，周五，晴。 安城西京医院。 “你脑中的肿瘤已经开始扩散，我建议你尽快做决定，如果现在手术，还是有很大希望治愈的。” “我……我还有多长时间？” “如果按照目前这个状态，你最多还有半年时间，一旦扩散速度加快……” 医生摇摇头，没在继续说下去。 走出医院，这时候正值午后，经过烈日数小时的暴晒，地表温度早已经爆表，张殊却感受不到一丝暖意。 半年…… 这两个字就像一座大山般将张殊压的喘不过气来。 虽然在当初检查出自己大脑中有一颗肿瘤的时候就已经想到这个结果，但此刻，张殊心里还是忍不住悲哀。 “真的……要死了吗？只剩半年时间了吗？” 不是所有人都能直视死亡，张殊也不例外，他还年轻，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他不想就这么死去，他想……活下去。 活下去，其实很简单，只要做一个手术，将脑中的肿瘤切除即可，毕竟医生也说了，按照现在的医学水平，手术成功的几率还是很高的。 做手术，张殊并不是没想过，但一想到那高昂的治疗费用，在想想家里每天起早贪黑开店挣钱供自己上大学的母亲，张殊就断了做手术的念头，因为他清楚，家里根本没办法负担如此高昂的治疗费用。 张殊今年刚满21岁，是安城科技大学大二级学生，老家在甘省凉城。 7，8月份是放暑假的时间，不过张殊并没有回家，而是在安城找了一份还算不错的兼职，打算趁着暑假期间给自己挣一些生活费。 大约半个月前，张殊就察觉到自己身体有些不适，一开始，只是偶尔会头痛，不过张殊并没在意，但没想到没过几天，头痛症就开始加重，严重的时候张殊几乎疼的死去活来，伴随着头痛，还会不停的流鼻血，头晕呕吐。 这时候就算反应再迟钝，张殊也察觉到自己身体出了问题。 跑到医院检查一番之后，检查结果让张殊的心瞬间沉到谷底。 在他大脑中，有一个瓶盖大小的阴影。 医生怀疑那是一块肿瘤。 最初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张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从小到大，他体质一直都很好，几乎没生过什么病，甚至连普通的感冒发烧都没得过，怎么会突然脑子里生出一个肿瘤？ 无论他多么不愿意相信，但事实摆在那里，他脑中确实有一块肿瘤存在。 而且医生还告诉他，这个肿瘤在他脑中至少存在了10多年时间。 张殊想不通，既然这个肿瘤都在自己脑子里存在了那么长时间，为什么这么多年他都平安无事，直到现在才突然头痛？然后发现？ 对此，医生也没办法给出解释。 …… 如同行尸走肉般回到租的屋子里，张殊直直的坐在沙发上，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张殊并没在学校宿舍里住，而是在外面租了一间一室一厅的房子。 之所以要租房子，是因为张殊在大一的时候就开始兼职做家教，因为他英语比较出色，就在一家不怎么正规的培训学校找了一份英语老师的工作，经常忙到深夜，回宿舍不太方便，张殊索性就搬到了学校外面。 …… 三天后，安城火车站。 张殊拉着一个不算大的行李箱踏上了开往蓝城的火车。 得知自己只剩下半年时间之后，张殊就辞去了所有工作，在家里大哭一场，然后就整理了自己的衣物，买了一张回家的火车票。 凉城只是一座小城，人口还不到50万，安城并没有直达凉城的火车，因此张殊需要先坐车到蓝城，然后再转乘大巴车回凉城。 张殊拿着车票走进车厢，他的座位是26座，是靠窗户的位置。 这时候并不算旅游旺季，所以车厢里的乘客并不多，很快，张殊就找到了自己的座位。 六人的座位上此时已经坐了三个人，而且还是三个长相不错的美女。 如果是以前，碰见这种事情，张殊也许还会暗爽，然后趁着坐车的时间拉一下关系，如果能要到手机号或者微信号，那就更好了。 不过现在，病症的阴霾始终徘徊在他头顶，张殊已经丝毫提不起搭讪的兴趣。 三个妹子并没有坐在一排，而是两个坐在张殊座位的对面，一个在他座位上坐着，此时正聊的热火朝天。 “……不好意思，这个是我的座位。”张殊放好行李箱之后才对那个坐在他座位上的美女开口。 并没有发生抢座位的狗血事件，美女只是对张殊礼貌的笑了笑，然后就让出了座位。 坐到座位上之后，张殊就把脸转向窗外，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景色发呆。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张殊一路上并没有主动和三个妹子搭讪，三个妹子也开始自顾自的玩起了手机，没有像小说里那些无脑花痴般主动扑上来，一切都显得那么和谐。 不过和谐的时间持续的并不长，人们常说，小说源于生活，而生活，往往却比小说更加精彩，事实上，确是如此。 当火车开到宝凤市的时候，车厢内原本一片和谐的气氛被打破了。 “你这人怎么回事，上车前也不知道洗个澡吗，臭死了臭死了，怎么一点素质都没有。” 一道尖锐的声音在车厢中响起，所有人都好奇的朝声源处看了过去，一些年轻人，这时候已经取出了手机。 张殊扭头看过去，在他身后不远处，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正手足无措的站在车厢里，在他旁边，一个看上去40多岁的中年女人正捂着鼻子一脸嫌弃的说着什么。 这个男人穿着一件简单的白短袖，下身是一条因为经常水洗已经微微有些变色的蓝色长裤，脚上则是一双破旧的老款军用布鞋。 男人似乎有些木讷，拿着火车票张了张嘴，最后没说出话来，不过黝黑的脸庞上满是尴尬。 中年女人见男人不说话，语气变得更加刻薄起来，难听的话不绝于耳，不少看热闹的乘客都开始微微皱眉。 张殊皱着眉头，朝中年女人旁边看过去，女人旁边坐着一个地中海男人，这个男人正在拉着女人衣服，小声的说着什么，在他们靠窗的位置，坐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孩，正戴着耳机，全神贯注的看着手机。 似乎是一家三口。 张殊心里暗暗嘀咕了一句。 又看了看这三个人坐的位置，原本三人位的座位已经被一家三口坐满了。 “没素质，这是公共场所，你说你这样的人……” 女人还在滔滔不绝的数落这男人。 张殊这时候大概已经猜出了这个中年女人的心理，不过他还需要证实一下，毕竟曾经父亲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在没有看到有力证据之前，永远都不要着急下结论。” “你好，能让我看一下你的车票吗？”张殊走到男人旁边，深深的吸了口气，但并没有闻到什么异味，深深的撇了一眼旁边的中年妇女。 听见张殊要看车票，妇女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下意识的伸手就要推开张殊“你这小孩怎么回事……” 张殊似笑非笑的看着女人“你最好别碰我，我从小身子骨就弱，你这推一下，说不定我的脑袋就撞柱子上了，万一碰出个什么毛病，我保证能让你下半辈子赔到生活不能自理！” 这是光明正大的碰瓷啊。 女人“！！！” 乘客“……” 女人惊呆了，这招不是她经常用的吗，怎么现在被别人拿来对付自己了。 不理目瞪口呆的妇女，张殊对男人笑到“能让我看看车票吗？” “啊…好。”男人虽然不明白张殊要干什么，不过直觉告诉他，这个年轻人应该是要帮自己。 接过车票看了看，王小民，16号车厢53号。 张殊又看了看座位上的编号。 “呵，还真跟我想的一样啊。” “占了别人的座位不想让？就找个这么恶心的理由来埋汰人，呵呵，你这素质，啧啧，还真是高啊。” 张殊的声音很大，说话间还把车票抬了抬，让旁边的乘客都能看清车票上的座位号。 “咦，还真是，我就说嘛，我坐在旁边就没闻见什么味，这人呐……呵呵。” “切，什么素质。” “长见识了，长见识了，原来真的有人能无耻到这种地步！” 听着耳边议论纷纷的众人，中年妇女脸色涨的通红，恨恨的看着张殊“你你……你血口喷人，你跟他是一伙的。” “怎么，还准备一直占着人家的座位？真够无耻的。”张殊耸耸肩，问道。 “你……你。”妇女似乎被气的不轻。 “够了！”这时，妇女旁边的地中海男人猛地站了起来，恶狠狠的瞪了妇女一眼。 “你给老子闭嘴，还嫌不够丢人是吗？在家里这样也就算了，出门在外也不知道收敛，你看看，你现在都成什么样了？简直就是一个泼妇。” 说完，地中海男人朝王小民道“兄弟，对不住了，这事是我们的错。” “啊……没事没事，误会罢了。”王小民是实诚人，听见男人道歉，也没多说什么。 张殊诧异的看了地中海男人一眼，他看的出来，这个地中海平时应该是个妻管严，没想到这时候还挺爷们的，就是不知道回去之后还会不会这么爷们。 “你……好你个孙健，你居然敢骂我，别人欺负我，你还还帮着骂我，我当初眼瞎怎么看上了你这个窝囊废……苍天啊，我不活了。” 说着，妇女居然一屁股坐在地上，嗷嗷大哭起来。 张殊“……” 地中海此时的脸色异常难堪，压抑着怒气，咬牙说道“你别闹了，我不跟你开玩笑，我受够你这个臭脾气了，再闹下去回去就离婚。” 妇女吃惊的看着地中海，也许是被地中海的表情吓住了，居然还真的不再闹了，只是回到座位上低声抽泣。 一场闹剧在乘警到来之后彻底结束了，一家三口也没脸在车厢里继续待下去，在火车中途停靠的时候就带着行李匆匆下车。